“不,你不能做。”邬祠稔严肃地对田文镜说,“你有你自己的命,你走好你的路,不要让历史在你这条线上发生反噬,已经阿弥陀佛了。再说,弘时夫妇现在住在大内中,永珅阿哥也是你能见得到的么?所以,她的事情你管不了,也帮不了。”说着,他又转向璇玑,说道:“我方才说的‘死’并不一定是真死。若你能造成他‘死’的假相,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并且带出他,让他象弘昀一般‘改命’,也不是不可。”
璇玑摇了摇头,道:“就算是带出他,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弘时对于穿越之类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他福晋更是一无所知,你让我怎么把永珅那孩子强行带离他们身边?”
邬祠稔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道:“你还记得为了让玉徽脱离梁家而装死时服用的那种假死药么?”
璇玑的眼中闪过一道灵光,她猛地有了力气,坐直起来,但仍有一丝疑惑地问邬祠稔道:“你是说,让永珅吃下那些药丸,然后我们再把他救出来?那孩子那么小,就算带他出来,再过个三五年,幼时的记忆便也没了,是不是?”
“对,正是这样。”
“可,未成年的孩子早殇,按照宫里的习惯,是要送化人场的啊。”
“这事,让胤禛交给你来办。如果他实在有疑心,你可以把实情稍微透漏给他一些。不过,他知道你是弘时的娘亲,是永珅的祖母,又是知晓未来的人,估计是不会多问什么的。”
璇玑望着邬祠稔,又看向田文镜,复低头思度了良久,才坚定却又有些绝望地吐出三个字:“我去做!”
98.回朝记
九月中,胤禛的长孙、弘时阿哥的唯一儿子永珅病殇,胤禛派苏培盛亲自去宗人府宣密旨,把永珅殇的记录提前至二年正月。完全不知情的涵瑛悲痛得几乎神智大乱,弘时虽被这突如其来的丧子打击到,可毕竟他自己都还是个心智并未完全成熟的大孩子,所以悲伤反而没有重创到他。璇玑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守着涵瑛这孩子不让她出事。看到璇玑对涵瑛和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弘时那颗倔强的心本软下来了一些,又唤她作“璇玑姑姑”。可还没过多久,谣言不知从内廷的何处而生,说永珅阿哥殇得有些奇怪,本来好好的,可自从养心殿的璇玑常往北五所走动后,永珅阿哥才开始生病并最终病殇的。一下子,璇玑被这传言推到了嫌疑的顶峰,连兰慧也几次把她召到长春宫询问。璇玑紧闭其口,绝不承认。皇上那边也一如既往地对她信任,并没有派人去调查,所以这件事最终只能是谣言,得不到确切的定论。可璇玑也一下成为了北五所最不受欢迎的人。她无法再去看望弘时和涵瑛,甚至当别的小阿哥去养心殿给胤禛请安的时候,见到她也会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似乎她会对他们下毒手。
这种情况下,胤禛本不该出面为她澄清什么,可他不能容忍她被这样的谣言中伤,就让皇后兰慧宣谕后宫:不得无中生有制造谣言,污人清白……
可也就是这样的一道口谕,让后宫中的人更是人心惶惶:似乎皇帝中了璇玑这个妖女的蛊,俨然已被证实了。
面对这样大的压力,璇玑隐忍着,每天仍以平常的模样对待胤禛。胤禛知道,这样装出来的轻松背后,隐藏着多大的痛楚和心酸。他很是懊恼。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却仍无法保护她免受这样或那样的伤害。而她只是笑笑,安慰他说:“等他们一家团圆之时,弘时、涵瑛能唤我一声‘额娘’,当下让我怎么受苦都心甘情愿,算是,补偿亏欠弘时的母爱……”
现在胤禛最为担心的是,若这种谣言被传到外朝去,会置璇玑于更危险的境地。
幸而,事情并没有如胤禛预料得那么糟。很快,这件传言纷纷的事被另外一件更大的事所取代了——二年十月,带着青海大捷军功班师回朝的年羹尧,进京了……
迎年羹尧进京的那一天天公不大作美,才十月的天,却阴沉沉冷嗖嗖的,浓重的云层笼在天上,大有一副朝地面压下来的阵势。站在卢沟桥头郊迎的礼部尚书塞尔图偷偷地搓了搓手,对站在身边的礼部侍郎三泰使了个眼色,三泰连忙转头向桥那头的驿道上张望,可除了光秃秃的路面,什么也没有。
塞尔图又向另一个方向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旁边的兵部尚书逊柱,发现他的鼻子下也水嗒嗒的,他还不住地抽动着鼻子,试图把那柱清流抽回去。塞尔图想笑,但极力忍了下去。稍稍探头看了看其他各部的堂官们,也都各个脸色青白,大家等得有些久了,都冻得不轻。
忽然,众人觉得脚下的地面一阵微震,紧接着,那震动越来越明显,连续而有节奏的声响开始响在耳际——是马蹄声。众人侧目向南望,只见驿道上渐渐露出了军纛的顶端。渐渐的,便看到整个仪仗。一直守在卢沟桥另一头的鸿胪寺官李风翥和两个礼部侍郎快步迎了过去,跪拜过年大将军后,便引导他和他身后的一百铁骑外加五百精兵向郊迎的王公百官所在的方向走去。
只见年羹尧黄缰紫骝,人马皆披着锦棉锁子甲,端坐在马上目不斜视,威风赫赫。他的身后,是军威齐整的骑兵,各个盔明甲亮,兵强马壮。骑兵的后面,是步伐一致,持戈执戟,全装惯带的步兵。
这样的场景,不由得让人想起六十年十四阿哥回朝时圣祖亲迎于卢沟桥的场面。
可他年羹尧怎能跟当年的天胄十四阿哥相比?他就算再有军功,再被皇上加封了一等公,也不过是当今皇上雍邸的一个包衣奴才出身!所以当他安坐马上,趾高气昂地经过跪迎的王公以下官员时,有人悄悄往面前的土里吐了口水。
年羹尧的战马行至王公们的所在地时,所有的王公都下马问候他,而他只是点了点头,并没下马,也并没有还礼。顿时很多宗室贵胄脸上的笑都僵在了面上,转而挂起了冰霜,心中对他多有叱骂。而年羹尧毫不为意,依然我行我素。
因掌管宗人府时出了差错被降镇国公的允祹待年羹尧坐骑过后,低声对身边的淳亲王允祐说道:“好!好!看皇上任用的这个八面威风的大将军,竟然比当年十四弟还气派!如今都不把咱们这些皇帝的亲弟弟们放在眼里了。咱们倒还不如了那庙里的泥菩萨,他倒是连个拜也不拜了!”
允祐连忙拽了一下允祹的袖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还嫌皇上不够烦你是不?”
允祹不服气地低哼了一声,瞥着眼睛扭着脖子,嘴里嘟囔着,怪声怪气地冒出了一句《桃花扇》里的唱词:“赵文华①陪着严嵩,抹粉脸席前趋奉;丑腔恶态,演出真鸣凤。俺做个女祢衡②,挝渔阳③,声声骂;看他懂不懂……”
“你……”允祐黑着脸迅速捂住了允祹的嘴,确定他不会再唱下去,才松了手。
“怎么了七哥?这可是圣祖准演的戏,凭什么我就不能哼两句?你又是怕的哪门子?”允祹嘴上仍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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