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搂住她的肩,笑道:“嗯,可我已经是鬓染霜雪了,而你的头发还乌黑如染,看来是不能一起白头了。不过,你能这样平平安安地呆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胤禛越是把生死之事说得如同嘻笑,璇玑就越是觉得心中堵闷,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她努力压抑着抽泣,恨恨地说道:“你就狠心把我一个人丢下吧!大不了你一转身,我就殉了你跟你一起走……”
胤禛使劲搂了搂她,一时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又开口道:“咱们现在都好好的,怎么忽然说起这些让人丧气的话了?好了,好了,说点高兴的。咱们两个不是都打算好了的么?要看着小思梁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风风光光地出嫁,再抱抱咱们的小外孙和小外孙女……咱们要象你阿玛、额娘一样恩爱到老,享受天伦之乐。直到有一天我老态龙钟,实在走不动了,你也不许嫌弃我。到时候就把寝宫从九州搬回到深柳读书堂②去,就咱们两个,谁都不见,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管了,只安度晚年。你说好不好?”
听着他对未来的规划,璇玑心中被刺入了一根荆棘般地痛,她忽然失口说道:“十三年……”
“什么十三年?”胤禛扶着璇玑的肩,把她从胸前推开。
“我是说,是说……我只等你等到十三年,然后要象我爹那样去周游全国。你跟不跟我走,自己看着办吧!”璇玑强忍着心酸,故意装出一副开玩笑的样子,又似乎是在正儿八经地向他下最后通牒。
胤禛愣了一下,又展开了笑容,问道:“呵呵,你呀!我若不跟着去,你就不回来了么?”
“不回来了!”璇玑坚决地答道。
胤禛又笑,道:“好,我跟你走。可我不是普通人,是一国之君,怎么能说撒手就撒手呢?你这不是想让后世人骂我作昏君么?还是你想当飞燕、玉环之流啊?”
“我自有办法!”
“又是假死丸?”胤禛捏了捏她的脸颊,无奈地笑道。
璇玑也破涕为笑,对胤禛做了个鬼脸,说道:“你是没吃过,那东西比蜜枣还好吃呢。”
胤禛略微皱起了眉头,故意打趣儿道:“道士们炼的丹药你不让我吃,却让我吃你捣腾出来的丸药,难道你比道士们还高明?”
“不是我高明,而是我爹高明,你信不过我,总信得过他吧?再说了,我曾亲自用过这东西,到现在不是还好好地站在你面前的么?倒是你让道士们炼的那些丹药,没有品质保证,没有经过毒性测试,也没有经过活体试验,你就敢吃啊?”
“道家的,用的可都是传下来的仙方。”
“仙方?各式各样的仙方吃死了多少帝王?且不说年代久远的唐朝,丹药就害死了太宗、宪宗、穆宗、武宗和宣宗。就说前朝,明世宗、光宗,不都是被丹药放倒的么?”
“放倒?呵,你什么时候也学了这样匪气的话来?”胤禛笑道,“我知道了,以后只炼着玩,不再吃了,好吧?”
璇玑瞪了他一眼,说道:“皇上说话可是要算数的!再被我发现食言,看我不饶你!”
“好,好,我保证!”胤禛笑着晃了晃她的肩膀。
“当当”的几下,自鸣钟发出了报时的响声。璇玑转头看钟,一惊,几乎跳了起来,低呼道:“哎呀,说好了去兰慧那儿看小思梁的,光顾着跟你说话了,都要迟了半个时辰了!”
“嗯,你先去,我把这几份折子看完,也过去一下。”
“好,我先过去了。”说完,璇玑便急急出了西暖阁。
胤禛从窗户里看着璇玑匆匆往外走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十三年,真的只有十三年么……”
①澄浆砖,即先将泥土放入池水中浸泡,经过沉淀,取出过滤后的细泥,再把细泥晾干做坯,用来砌墙,比如故宫的城墙便是用澄浆砖垒建的。金砖,砖质地细腻,略带金黄色,敲之铿然有声,异常轻脆,作工自然也要复杂得多。紫禁城宫殿的地上用的就是这种砖。
②关于几个地名:
“秀清村”:后称“别有洞天”。曾是老四的御用道士们炼丹的地方。
“深柳读书堂”:乾隆期改称“阔然大公”,是圆明园四十景之一,是老四在圆明园的主要寝宫之一。
背景参考:当时外界传闻中说老四“好色”,收了曾经的太子妃为妃,又说他与圣祖的和妃有染。这两人在老四亲著的《大义觉迷录》中均有提到,老四对这种谬论进行了反驳。
亲情记
白驹过隙,岁月如梭,六年的忙碌延续到七年。天下的事情通通都扛在胤禛这个大清国皇帝,和为数不多他能深信的亲信肩上。宵衣旰食,成了唯一一个能准确形容他每日作息的词语。
在纷繁复杂的国事中,有两件事始终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一是对曾静案的深入审查。一份份长篇圣谕被颁布出来,发至各省督抚处广为澄清真相;另一件事是对准噶尔用兵。没了年羹尧,西北只剩下一个岳钟琪,而岳钟琪汉人的身份在此时越发显得尴尬。虽然有皇上的全力支持和充分信任,可朝中的满蒙亲贵、大臣们都对他抱着不大信任的态度。毕竟曾静的案子是以投书岳钟琪,企图策反他反清复明而开始的。在一片置疑声中,胤禛还是认命他为宁远大将军,率领主力为绿营军的西路军,同靖边大将军傅尔丹率领的以八旗兵为主的北路军一起,准备征讨准噶尔。
关注着胤禛愈来愈忙碌的身影,璇玑甚至怀疑是不是那次交谈中不小心透露出的那个“十三年”,让胤禛隐约感觉到了自己的天命,才越发不计个人安康地玩命工作,如同一个被上足了发条的机械钟一样连轴转。
夏日里一场连续两天的大雨,和之后断断续续的阴雨天,把入夏后就持续攀升的炎热一下压了下去。这忽然变冷的天气喜了正对着“蒸笼天”愁眉苦脸的男人们,却愁了爱惜心疼孩子们的女人们。宫里的两个尊贵的小家伙——皇后娘娘宫里的思梁和四阿哥弘曆的长子永璜——都染了风寒,又是发烧又是咳嗽的。两个才一岁多的小儿只知道用哭来发泄身体上的病痛,却不知他们每一次小声的哼唧,或是轻声的咳嗽,都牵扯着母亲们的心。
伴在高烧的小思梁身边熬了三天几乎很少歇息的璇玑头重脚轻地往勤政殿的西暖阁走。虽说小思梁的烧已经退了下去,可还没等她喘口气,胤禛这边又传来了身体微恙的讯息。璇玑一边叹气一边暗自庆幸:也亏得自己这个身体皮实得很,在什么忙乱的关头都能撑着不给自己和别人再添麻烦。简直是有如神护!
刚走到西暖阁门口,璇玑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几声轻咳,咳声中似乎还有痰音。她连忙赶了几步进了西暖阁,正看到一个端着痰盂为胤禛接了痰的小太监正要往外走,而苏培盛正用一方帕子为胤禛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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