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抚着他那张越发象胤禛的面孔,说道:“只要你能好好的,额娘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可是皇家的园子啊……”
弘昀破涕为笑,答道:“额娘忘了?儿子曾经是个道士,跟着师傅习武强身,自然也学过这些飞檐走壁的功夫。”
璇玑紧紧地搂住弘昀,只知点头,高兴得泣不成声。
弘昀像小时候那样,有些兴奋地晃了晃她的身子,继续说道:“儿子这次来,是要把额娘接出去。如今阿玛不在了,儿子不能再留额娘在这儿受委屈,儿子要接您出去进孝。”
璇玑哽咽着点了点头,可立刻又摇了摇头:“还不行,额娘还不能走,还有一件事没办完。等办完,额娘自会请求出宫,去和你们团圆。”璇玑指的是那个仍活着的玉徽的身体。
“可是,皇帝会放您出宫么?”弘昀从邬祠稔那儿知道了一切,很自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这……”璇玑也犹豫起来。“你外祖父怎么说?”
弘昀低头想了一下,答道:“他老人家说,事情都有个始终,一切都会有个结束,所有人都会有个归途。”
璇玑仔细体会了一下邬祠稔的话,忽然笑了,安慰弘昀道:“额娘暂时还不能和你一起走。等一切都结束了,自然会有人来接我。弘昀啊,你记住,从此以后,你只是清阳,陈清阳,只是京城普普通通的一个小户人家之人……不,你必须离开京城,越远越好,不要再跟这天家有任何瓜葛。记住了么?你一定要答应额娘。”
“儿子记住了。可是额娘您……”
璇玑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已不是额娘身边需要额娘时时照料的小小儿郎了,你有自己的路,自己的生活,你要好好经营,保护好你的家人,这是你作为男人的职责。而额娘……额娘也有自己的路要走……额娘不想再在别人的路上,处处小心,走得这样辛苦了……”
弘昀大概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内心一惊,死命地抱住她,惊惶地问道:“额娘,您不会是要……”
璇玑抚了抚他的额头,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道:“额娘只是说,太累的时候,随时都有可能停下来,坐下去再也起不来……其实,那也未尝不好,好歹是一种解脱……你要理解额娘,不要再试图来接额娘出去,去好好过自己的生活。这样,也算是你对额娘进的一份孝心。”
“不……”弘昀痛苦地喊了出来,却被璇玑一下捂住了嘴。
“答应额娘,赶快走。否则,你就辜负了当初你阿玛的一番苦心,额娘也不会原谅你!”
泪流满面的弘昀怔怔地望着额娘那一脸的坚决,忽然明白了外祖父那时告诉自己的一句话:你的额娘,是这天下少有的奇女子……
他松开璇玑,跪着向后退了两步,恭恭敬敬地给她磕了三个头,哽咽道:“阿玛、额娘的生养之恩,儿子永世不会忘记。”
璇玑掩面而泣,渐渐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弘昀,不再看他。
“你,走吧……”
身后又传来磕头的声音,然后是一阵静寂。璇玑猛地回身,小院中已没了儿子的身影,就像他不曾来过一般。
璇玑抬头看着那晚并不圆满的月亮,忽然想笑:这,就是自己这段剧本的终章么?
站在芭蕉树后的乾隆对身边的一个侍卫小声命令道:“你去跟上那个人,不要打草惊蛇,得到他的去处后赶紧回来禀报。”然后,他又转头对身边的另外一个侍卫说:“你做得很好,继续监视她,不要让她出什么意外。”
吩咐完,乾隆心中暗自纳闷:“弘昀……不是早就殇了的兄长么?那人为何会称璇玑为额娘?又为何长得如此象皇考?难道他是皇考和璇玑的……另一个孩子?”
之后的日子里,乾隆暗地里对璇玑刻意留心,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常的举动,反而恢复了些往日的笑容。她为他烹这宫中最好喝的奶茶,精心打理着乾清宫里宫女、太监的事务,调教那些还不太熟悉规矩的新进人员。
看着她忙碌中透出的干练与温柔,乾隆有时候会想:难道这就是圣祖和皇考欣赏她的地方?
时间一晃到了四月初。
这夜,太后钮祜禄宛茗做了一个令她十分不安的梦。她梦到了孝敬宪皇后,一如常貌,栩栩如生。孝敬宪皇后立在离她不远处的一级台阶上,面色威严,神色肃穆,似乎是在训斥她,她听不真切。宛茗一边低着头,一边纳闷:为何如今自己成为太后了,还要听人训斥?
忽然,身边的场景发生了变换,刚才还是烟雾朦胧不知何处的空旷地,忽然转换成了一片梅林。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让她很是迷惑,又很是高兴:是四爷,是年轻皇子模样的四爷哩。然而四爷的背上却背着一个人,一个令她觉得有些眼熟,却更感觉陌生的少女。那少女头戴一顶梅花编成的花冠,面白唇红,甚是好看。
宛茗想要走过去,却始终只能靠近,总隔着些距离,但已经能看清他们似乎是在说笑。宛茗心里着急,刚想唤一声“四爷”,耳边却传来了他们的对话声。
“胤禛,若是我走了,你会和我一起去么?”少女歪着脑袋趴在四爷的肩上问。
“你走到哪里,我就寻到哪里。”四爷侧着头,宠溺地笑着。
他们两个这样真是好看。宛茗在心中叹道。
可是他们要去哪儿呢?她刚想大喊一声问出来,却见爷背上的那少女忽然化作一双巨大的白色羽翼,带着爷“噌”地一下离地,直向那天际飞去……
太后大叫着醒来,房外的天色刚蒙蒙亮,她才知道原来那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回忆起梦中的那些人物,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起床收拾妥当后,她便传懿旨移驾北海的五龙亭。
齐妃被皇帝派人送入五龙亭养病已经快半年了。当初太后并没有在意,也没有去看望过她,因为她一直遵守着藩邸时就有的那条“不准私自打扰重病缠身的侧福晋”的规矩,所以从不曾见过她真正的面目,只见过她的画像。如今,先帝走了,孝敬宪皇后也走了,自己的儿子成了皇帝,自己又成了皇太后,为何不小小地执拗一下,违背一下?这辈子,她做了太多顺从他人意志的事情,这会儿,该可以做件自己主张的事情了吧?
到了五龙亭,太后毫不犹豫地从一群跪迎的奴才身边走过,走了进去。掀开纱帐,当她看到那张跟画像上并不十分相像的年轻面孔时,太后在心中一声惊叫:
是她!就是她!梦中化作翅膀带走爷的人就是她!
太后细细地打量着这张沉睡的面孔,总觉得脑海中有个一直抓不住的念头。忽然,太后注意到她的枕畔落着一颗绿色的小铃当一样的东西。太后好奇地把那个铃当拿在手中,仔细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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