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茗摇头，答道：“究竟得了什么病，估计是没人知道的，只听说是一直昏迷着。我刚入府时曾过去请安，李姐姐那儿一个叫七蕊的丫头说不必了，她主子现在什么都不会知道……我听说，自打李姐姐病了，四爷请了不少大夫来瞧过，甚至还请过高僧和道士，都没有一个能讲出个门道的。四爷为此还大发了几次脾气……”
璇玑偷偷笑了一下，内心暗想：“那是。她的生魂在我这里呢，除非是能判生死的神仙才会知道她的病因。”
宛茗那边沉默了半晌，突然又转过头来问璇玑：“璇玑姑娘，恕我冒昧。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她看璇玑点头，才继续说下去：“你是四爷额娘德妃娘娘那里的人，一定经常见到四爷吧?你跟四爷熟识么?”
璇玑看着眼前这个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脸的严肃，却又带着那样一丝期望能够得到答案的表情，觉得有点懵。她不确定宛茗身为四爷府的格格为何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只是“呃”了一声，定定地看向宛茗的双眼。
宛茗看璇玑那样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解释道：“不怕璇玑姑娘笑话，我这个格格，入府将近大半个月了，可从未跟四爷多接触过。这次奉了福晋的委托来园子里给四爷送东西，怕是第一次在四爷面前说上那么多话呢。四爷总是在忙，不忙朝事时又总是忙于读书。而且，四爷给我的感觉总是冷冷的，话不是很多，特别的严肃，让人不知在他面前该说些什么好。说正事吧，女人家哪里有什么正事可说?唠家常吧，只怕误了爷的功夫。说些子玩笑话，又怕爷觉得不庄重……真是左思右想都不妥当呢……听府中的宋姐姐说，原先李姐姐好好的时候，四爷可不是现在的这样，总是朝气蓬勃的。虽然对人也很严厉，可却也能常见到笑容……璇玑姑娘，我是不是多言了，你一定觉得我特别絮叨吧?可府中现在……因为长阿哥上月殁了，一片愁云……入府以来，我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好像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心里难过，便想多打听些关于四爷和四爷府上的事情。可现在我没人去问，憋在心里又难过，就跟你唠叨了这么多……”
听着她的讲述，璇玑方才明白宛茗是想从她这儿打听关于胤禛的情况。她看着宛茗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内心叹道：“在这个时代作小老婆，真是不容易啊。她还这么小，本该是最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得学着审时度势，去猜度、逢迎男人的心情……不过幸好她将来会生一个好儿子，今后可谓是福寿延绵啊。”
“宛茗主子实在是太抬举奴婢了。奴婢在德妃娘娘那里也不过是个使唤丫头，虽然经常能见到贝勒爷到娘娘那儿请安，可不曾多言过一句，又怎会跟贝勒爷熟识呢?”她看宛茗一脸疑惑地看向她怀里熟睡的小弘昀，又说道：“至于小阿哥，他爱玩闹，又还不大明白主仆之分，只知道谁对他好，他就亲谁，才没有嫌弃奴婢的卑微。小阿哥跟奴婢亲近也不过是一种小孩子的天性罢了。”
宛茗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璇玑姑娘也不用妄自菲薄，我看四爷对姑娘很是另眼相看呢……对了，我入府不久，听福晋说德妃娘娘最近身子不大舒爽，不喜欢人去打扰，所以还未曾去永和宫给德妃娘娘请过安。璇玑姑娘是永和宫的人，不知可否告知娘娘的身子有没有好一些，都用了哪些药，近日里偏爱哪种口味……我好回去禀明了福晋，也好让我们这些小一辈儿的尽尽孝心。”
璇玑轻声答道：“这个，恕奴婢无法回答宛茗主子。如今璇玑已经不在永和宫当差了。德妃娘娘的身子不爽，连我都不曾得知。”
“哦?怎么会?那如今璇玑姑娘在哪位主子身边呢?”
璇玑仍保持着一脸的微笑，可内心觉着这姑娘的语气仿佛处处在打探，好似一个心思颇为深沉的人，便有些不大喜欢她。她故意不经意地淡淡答道：“奴婢如今被调到了乾清宫，做些端水打扫的工作。”
宛茗的脸上果然出现了璇玑意料中的那种惊讶表情。她睁大着双眼，嘴里轻轻地“哦”了两声应着。接着，她转过头去，看向月色中的莲塘，轻轻说道：“其实，璇玑姑娘这样也很幸福……在皇上身边做事，总是有头有脸的体面身份。而且到了年份，还可以被放出宫去过自己的生活……多好啊，多好啊……”
璇玑看着出神的她，又觉得对她讨厌不起来。她不过是这个时代中又一名可怜的女子而已，不幸被别人决定着命运，无力挣脱，看不到未来。与其他的女子分享着丈夫，甚至都不是爱情……被灌输了“从夫” 的观念，内心却想要寻找寄托……没有一个可以真心依赖的人，一颗心只能那样漂着，小心翼翼，无处可栖……在那种极其压抑的樊笼中，多为自己打算又有什么过错呢?若是换作了她，假设自己不是穿越过来的女人，抛去了那些现代女性自强自立的观念，单纯作为一个古人来说，依她的性格，肯定还不如宛茗这般的主动，这般的坚强呢……
想着想着，璇玑又觉得挺佩服宛茗的。她忍不住又看了宛茗一眼，内心想着以后要出生的弘历，也就是日后的乾隆皇帝，便不禁在内心叹道：“只有如此聪慧得体的额娘，才会生养出那样在老爷子面前都很出彩的儿子呀!”
想到未来的弘历，璇玑低头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小弘昀，不禁为他担心：历史会绕过小弘昀命中的劫数，放他逃出生天么?
一脸恬静的宛茗突然转过头来，笑着对璇玑说：“璇玑姑娘，今儿晚上跟你说了这么多，心情突然舒朗了很多。真是多谢你了。”
璇玑听了，连忙摇了摇头，说道：“宛茗主子言重了。能让主子开心，奴婢也很高兴呢。”
“嗯……璇玑姑娘能不能答应宛茗一个请求?不要告诉别人关于今晚咱们的对话，好么?”
璇玑笑了出来，点了点头。
那边宛茗仿佛还不放心似的，突然伸出了右手的小指，孩子气地说道：“我们拉钩约定吧。”
璇玑几乎被她的这一举动逗乐了，也忍不住陪她一同孩子气，腾出了手来伸出右手的小指，钩在宛茗的小指上，说道：“宛茗主子放心好了，奴婢明白您的意思。”
宛茗腼腆地冲璇玑笑了一下，说道：“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也得赶快回去了。璇玑姑娘还要在这里坐会儿么?”
“哦，我在等小阿哥的嬷嬷。”
“那，宛茗就先告辞了。”说着，她站了起来，拍了拍旗装，又问道：“璇玑姑娘，今后还会再见到你么?”
“这个，不知道呢。”璇玑笑道，“羽丝自轻，气吹便飞。浮萍无根，风迫而漂。奴婢是过了今年，还不知明年身在何处呢，全听主子们的调遣。能否和宛茗主子再见，只能看奴婢有没有这样的福分，这样的机缘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悠悠晴天 清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