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过了饭点儿胤禛才回来,说是在舒禄大人那儿吃过了,便一头钻进了书房。璇玑给他端茶过去,却在门口遇到了正准备过去给他请安的宛茗和她带来的嬷嬷。璇玑微微向她福了一下问了安,抬脚就准备往里走,却被从宛茗身后突然跳出来的嬷嬷给拦了下来。
“璇玑姑娘啊,正好我们小主子要进去给贝勒爷请安,这茶就让小主子送进去吧。”苏嬷嬷呈上一张大大的笑脸,伸手就去接璇玑手上的茶盘。
璇玑也笑,双臂在空中画了个半圆,躲过了苏嬷嬷的手,轻声说道:“这端茶倒水的差事,本来就是奴婢们的活儿,怎敢劳驾小主子呢?这是用滚水沏的日铸雪芽,若是烫了你家主子的手,你我担待得起么?”本来璇玑对宛茗还没什么不良感觉,可看到她的嬷嬷如此有心计,便猜度宛茗也不会是什么好惹的主儿,反而激起了她内心的怒火。
终于让她见到了传说中唯恐天下不乱的幕后挑唆者般的嬷嬷了啊。此时她内心正摩拳擦掌,准备打一场漂亮的胜仗呢!脑海里,她俨然已经把那个苏嬷嬷按倒在地,左一拳右一掌地打了个鼻青脸肿……不,应该把她气得口吐白沫,倒地抽搐,临了还骄傲地从她身上跨过去,给她个胯下之辱……
璇玑正在脑子里飞速地幻想着,突然听得宛茗发话了:“嬷嬷,你又自作主张了……璇玑姑娘,我还得代四爷府上的福晋、侧福晋姐姐们多谢你这几天里照顾贝勒爷呢。等我回去禀明了福晋,福晋定会赏你的。而且只怕今后在这园内的日子里还得劳烦璇玑姑娘呢……我们一同进去吧。”
“呃?”璇玑脑袋里那个正在疯狂殴打嬷嬷的小人像一下愣住了,下一刻,便灰溜溜地跑到意念的某个角落里画圈去了,还不断地散发着阵阵怨念的环形波。这个钮祜禄宛茗,未曾显山露水,已经决胜于千里之外了。可她也不能这么示弱,僵僵地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说道:“小主子客气了,奴婢只是做了份内的事情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不必再回禀四福晋主子劳她费心了。”言外之意却是“你的好心我没心情领受,你就省省吧。”
宛茗分明从璇玑身上察觉出了一些敌意和防备,却不大确定为何她会这样,何以敢如此这样,所以仍然维持着笑脸,用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柔柔地看着她。
璇玑最怕这杀人于无形中的那一抹温柔。正当她飞快地考虑是不是要给她回个“嫣然芙蓉醉春风”似的微笑时,胤禛书房的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两个女人同时转头去看,发现门里站的正是四贝勒本人!一时间两种声音的请安声同时响起。那个苏嬷嬷倒是见过世面的,等两个正暗自针锋相对的女孩请过了安,才稳稳当当地给四贝勒请了安,虽然这个顺序有违了规矩。
胤禛看了看宛茗,又看向璇玑,问她道:“刚才是谁说用了沸水沏日铸雪芽来着的?”
璇玑一脸的黑线。她刚才也不过就是夸张了一下而已。在清代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早就学会了一些茶道。如今被调到乾清宫做事,隋景还专门用了两天时间深化培训她关于茶叶、水质、水温和茶具之间的搭配常识,她如今又怎么会用沸水沏这日铸雪芽呢?这沏茶的水,是放到沸水的八成热才沏入茶叶中的啊。
“呃……”璇玑刚想解释一下,胤禛那边又开口了:“唉,可惜了这好茶……”
璇玑内心一酸,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胤禛这明明就是在护着宛茗,那个自家的格格,而针对她。可她现在的身份,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回了一句“奴婢知错了”。
“不过……”胤禛缓缓又开口道:“本贝勒就是喜欢茶叶经沸水冲泡出的那种苦涩味道,就象人这一辈子要经受的历练。”说着,他端起那杯茶,放到鼻下闻了闻,“这样的茶,只可嗅而不可品,却能为警为钟……”
璇玑看出胤禛那样一闻便知这茶沏得一点不过火候,反而是恰到好处,清香四溢。他那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仍假模假样地闻着,似乎在欣赏他所说的“可以为警可以为钟”的“苦味”。璇玑拼命憋了气,才没笑出来。
胤禛转向宛茗,说道:“你今儿从府上赶过来,辛苦了,早些去歇着吧,不用请安了。”然后又转向璇玑道:“去,给我换杯能喝的茶来,这次可不要用沸水了。”
璇玑姿态标准地福了一下,接过胤禛递过来的茶杯,转身往茶水房走去,脸上的笑已经抑制不住地大大绽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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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还是换了一杯茶水,转身回到胤禛的书房前。她轻轻推开房门,看到他正一个人坐在灯下捧着本书认真地研读着。他抬眼,看见来人是她,便又把眼睛转回到书上。璇玑把茶杯放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看他那方没有任何吩咐,磨蹭了一下,也只得离开。她刚转身,他的声音突然从她背后传来:
“换了?”
璇玑转过身子,忍俊不禁道:“换了。”
“没有别的事情了?”胤禛端起茶,揭开茶盖,轻轻吹了吹,并不看璇玑。
“呃?”璇玑楞了一下,问道:“贝勒爷,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胤禛放下茶杯,看向她,问她:“方才听舒禄大人说,你有话要跟我说?”
一滴汗水从璇玑脑后冒出:那只舒狐狸,明明自己有话,却让她来说!
“回贝勒爷,实际上,这是舒禄大人的意思。不过因为他的职务在身,所以不好单独回禀贝勒爷,所以才让奴婢给您带话。”璇玑一边说,一边内心暗笑:好你个舒禄,你推到我身上,我再给你推回去。
“嗯,他怎么讲?”
“回贝勒爷,舒禄大人的意思是,您不宜在这园子里久留。只要清查明白了,就算是完成了皇命,贝勒爷您不必死守这个园子。还有,如今的园子处于非常时期,两位小主子来得不大合适,宜速速离园回府。”
胤禛皱着眉思度了一下,突然发起飙来:“他这是说的混帐话!我若查完了便离开园子,那么在我皇阿玛回来之前再生什么事端,我又如何去交差?难道说我查过了就万事大吉,后面的事情一概和我没关系了么?世上没有这般的道理。躲得了一时的轻闲,难道能得长久的安稳?皇命从来都是没个期限的,要做就做到底,我还没有糊涂到‘见好就收’的地步……真不知道皇阿玛为何会器重他这样不敢作敢当的人?!”
璇玑觉得他这火发得有点莫名其妙,连忙轻声宽慰他道:“贝勒爷,奴婢私以为,舒禄大人也是为着您好。可舒禄大人他按照官场的经验,只看到了其一,而没想到其二。他没考虑到您皇子的身份,不清楚皇上对于众办事阿哥的要求要比对于群臣的要求来得更严格。可舒禄大人大概也是一片好心……”想到舒禄在小弘昀摔着后还能兼顾考虑到她璇玑,一个小宫女的安危,她便倾向于相信他并无什么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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