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如此,他还提醒十四阿哥使火枪杀了我的女人,不,正确地说,他是要杀我,却没想到红云会拚死为我挡下那一枪。很好,他杀我的女人,我一定会在他面前要了他的女人给他看。”受身体因素影响,我的脑子混乱到不行,好容易从他寥寥几句中抽丝剥茧得出线索:红云,自然是那名跳舞的绝色盲女了,她是白狼的女人?十四阿哥开枪杀白狼是受了四阿哥提醒?怪不得我能绝处逢生,原来是唱了一出“围魏救赵”!但白狼运气太好,十四阿哥的双弹枪技,全打在红云身上,他还能反过来劫持我以谋脱身!而他说四阿哥的女人……是说我?他一个江湖匪类,凭什么这么说?他知道些什么?
想到此处,我骤然抬眼对上白狼,他的一侧嘴角动了一下,现出一个浅浅半月形立钩:“你用不着否认,不管你曾经是谁的女人,我不杀女人,只要你够听话,你不会吃苦。之前在戏楼,你既能听懂我的意琴琴音,可见资质更胜红云百倍,你跟着我,我会……”我冷冷插入:“你的女人?你忘了,你还没有给你的女人收尸!”
他的眼色陡然利了一利,我坚持住,没有躲避。
风声、树叶沙沙声,已渐不能掩饰那种越来越重的存在感,我后退一步,脱开他手掌:“还有一句话,我说你死定了,你就死定了,你不信?”我猛地跳开一大步,摆好造型,双手手腕底部一合,手心朝外,十指半屈,气沉丹田,郑重地、庄严地朝着白狼身前一推,用尽平生气力喝道:“龟~波 ~气 ~功~”
风拂白狼衣上云,枪指白狼布包头。
我愉快地跟刚刚从山上地道冒出在白狼身后的那队姿势标准的枪手头领打招呼:“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和他的反暴别动队为了夜袭方便,都换了黑色劲装,大家都穿差不多衣服,十三阿哥的外形优势便格外突出,肩宽腿长脸清秀,白狼的郁气和他的贵气一比,反差更明显。十三阿哥迅速上下看了我一眼,他的人一共来了十八个,在他身后排出三段射击直线阵形,也就是说第一排举枪瞄准白狼,当他们开始射击时,第二排预备,然后第三排,那么任白狼再大本事,也逃不过第三阵枪雨。我走过去,从一名侍卫手里接过一把已装好火药的火枪,而这时白狼业在十三阿哥命令下将双手放在头后慢慢转过身面对枪口。我回身,在不阻挡别动队射击视野的前提下面向白狼,左手将枪取起举高直立,枪交右手,保持垂直稳了一下通条,右手将枪置于左肩,又将火枪只靠左手平衡,把火绳交到右手,装上火绳,调试、瞄准、预备——
白狼的面部表情始终很镇定,他看完我的全部动作,才一扭嘴角,笑道:“美人枪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若要扣下扳机,如果火枪顶住肩窝或手臂的话,不被后座力弄得脱臼也会被打翻在地上,不得不先把火枪枪托顶在胸前,但现在的问题是,我的咪咪刚刚受伤了,可恶!我一心报复,一开始并没想到这个现实问题,拿自己的咪咪赌气实在没有意思,何况到底是我亲手开枪杀一个人,稍一思量,便生踌躇,不由朝旁边十三阿哥看了一眼,十三阿哥二话不说,一张嘴,刚要下令,忽听夜空一声鹰鸣传下。十三阿哥举目一望,神色大变,反手从怀里取出一枚烟火弹,快步抢出,嗤的一声,对空放出一支讯号,火花炸开,几乎就在同时,我眼前陡然一亮再亮,莫大爆炸声浪和刺鼻气浪紧接着猛烈袭来。黑烟白光夹杂着红色火球迸发,地面震动,被十三阿哥压趴在地上的我被地面弹的差点跳起来,一股炽热气流急速拂过身躯,不少石块和铁片从天而降落在周围,我眼角瞄到有些持枪侍卫被气流掀飞翻过了山坡,更有火枪走火者,大小爆炸不断,一时尖叫惨嚎声不绝于耳。那鹰鸣很像秋荻时康熙用来侦察猎物踪迹的海东青鹰队所发训练有素的声音,而据我初步判断,炮弹是从西北方飞过来——难道康熙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调动了防守畅春园的火炮来阻杀白狼?十三阿哥也上山了,他竟不管吗?我的耳朵快聋了,尽量张大嘴巴以减轻耳膜所受伤害,十三阿哥半拉我起来,对我比手划叫脚说些什么,我一举动听不清,但他坚毅的神色多少缓和了我的恐慌心理。十三阿哥四下张望,并未发现除了我们还有活着的人,恨恨咬牙,从旁边一具被轰去大半个头颅的侍卫死尸下翻找出第二枚讯号弹,紧握在左手,趁下一颗炮弹轰炸间歇,右手拉我起身狂奔。我跟他一前一后在疏稀林中急奔,顾不得衣袂飘乱发丝掩面。
今晚连遭变故,我体力不支,几次脚软,但一想到可能会拖累十三阿哥,就拼死也要跑下去。
时间紧迫,他不回头,不说话,只牢牢拉紧我的手,从不滑落失却。
我对十三阿哥从来是百分之百信任,直到我们突然停住,我才看清原来我们立身之处,是块丈许方圆的平石,倚危崖,临绝壑。一面是峭壁,那三面都是如朵云凌空,不着边际。
只右方有一尖角,宽才尺许,近尖处与右崖相隔甚近。两面中断处,也有不到二尺空际,似续若断。因有峭壁拦住风势,所以那里无风。脚地无底深壑,云雾布满,被风一吹,如同波涛起伏,看不见底。
风势略大,便觉这块大石摇摇欲坠,似欲离峰飞去,不由目眩心摇,神昏胆战。
再看近崖谷外一带,周边崖转峰回,陂陀起伏,相隔太远,林野莽苍,并找寻不见埋伏清兵踪影及明黄中军旗帜。
十三阿哥拣此天际空旷之处抬手放出第二枚烟花讯号,这才侧过脸来一揽我肩头,安慰性的拍拍我后脑勺:“白狼抓了你之后,借助预先埋伏的飞索逃上这青螺山,妄想翻崖脱身,却没料到还有我方暗设山道……如今山道被毁,我已放出讯号,皇上业已封锁了全山,看到讯号后立刻会派援兵上崖,我们坐等即可。”我们虽然暂时逃离危险,但先前匆忙之间,谁也没顾得上检查切实白狼尸首何在,不可不说是一层顾虑,我方要开口,西北的靠南方忽然腾空亮起另一枚烟火弹,其炸开花式与十三阿哥所发相似,十三阿哥走到崖边仔细观看了片刻,喜道:“那是皇阿玛的左翼部队!收到我信号了!”
经历过炮弹洗礼,我到现在仍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荒谬感受,能够获救,当然高兴,但也没有剩下什么高兴的力气,因嫌风大,刚想换个地方站站,正好十三阿哥回过头来,一眼看到我脚下,惊呼道:“别动!”我本能收住脚步,愣愣随他目光看下去:大石左边不知道几时现出了一道裂缝,正在我双足前方不出两步开外往右缓缓绽裂,发出骇人的碎响,裂缝越大,速度越快。如果我刚才跟着十三阿哥走到贴崖那边,反而没有危险。而现在任何一下妄动,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我甚至不敢用力吸气,只抬眼看看十三阿哥,他说话速度很快很清晰,听不出一丝紧张:“小莹子,我数到三,你立刻跳过我这里,我一定能接住你,明白了吗?”“明白。”我连头都不点,直接答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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