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天下_明珠【完结】(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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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进去,沿途只见宫灯高悬,堂花频设,未到除夕,已是年意盎然气象。

  到了乾清宫,魏珠引着我熟门熟路进东暖阁面圣,除了康熙,二阿哥、三阿哥及四阿哥都在,一一见过之后,康熙命小内侍捧上一件物事于我看。我定睛细瞧,却是一枚大如鹅卵的玉琢暖手。

  康熙似乎心情很好,笑道:“冬寒频以炉火烘手,必致十指燥裂,唯这玉暖手其质极薄,上开小孔,可注水令满,更有螺旋式为盖,使不渗漏,投滚水内,有顷取出,不离袖则暖可永日。你试试看如何?”我掂在手中,立知其中已有灌水,果然很是温暖,笑嘻嘻揣入袖中,一忽儿左袖,一忽儿右袖,试个不停。

  从我进门,三阿哥的视线就不离我腰间那块血沁古玉“叩锈”,而四阿哥只管瞅着我不说话,只有二阿哥抿了口茶,向我招招手:“小莹子你别忙,还有这玩艺儿呢,也过来试试——”

  我过去一看,却是一檀木琢为珠,大径寸而匾,如算盘式的奇怪物事,珠约有六数,钻小孔贯以铁条,折条两头合之,连以短柄。二阿哥抬起一臂,示意我以手执柄在他臂上按捺,珠动如车轮,倒也好玩,只听他朝康熙笑道:“皇阿玛,前儿听闻喇嘛治病,凡骨节作酸,有按摩之具曰‘太平车’。有此推车法,今亦其具也。”康熙用满语跟他交谈了几句,三阿哥、四阿哥也有说话,语气甚洽。

  我翻过“太平车”,看到底部刻的字样,方知是远在蒙古巴林的和硕荣宪公主所制进贡之物,想起前些日子她在宫中的时候,也曾提及这个,说是要亲制了送给康熙使,玉暖手、太平车都在这儿,还少一样呢?因游目四顾,果在康熙的坐榻边发现一物,却是锦缎制小囊,絮实之,如莲房,凡二,其下缀以柄,微弯,似莲房带柄,即“美人拳”是也。康熙说到高兴,自己手执“美人拳”,反肘轻捶,见我注目,便含笑令我代执而捶之,以此物捶背,端的是轻软称意,比我从前单纯靠手劲调节轻重力度容易多了。

  二阿哥忽然起身离座亲自拿着“太平车”给康熙左右肩关节、肘关节由上而下分别按摩,口中还殷勤问道:“皇阿玛,太平车跟美人拳哪个好使?”康熙斜瞥他一眼,笑道:“这些均属荣宪手工亲制,千里迢迢从蒙古送来,每样只得一份,除玉暖手是荣宪指名托朕转赐玉莹,其他都是朕留着自用,紧着问好不好使,又想打主意么?”二阿哥“嘿嘿”笑了一声:“儿子不敢。只是儿子也爱这物儿灵便,寻思着跟皇阿玛讨个样儿回去督人仿造,不过这美人拳非得美人执有才成一画,儿子自恨只配使一使太平车罢了。”二阿哥一边说着,我一边从旁偷看康熙神色,康熙虽不说答他,眼里却是一片暖意洋洋。

  唉,二阿哥一撒娇,地球抖三抖,就连我帮康熙捶捶背,他还要来争个宠,同样的话换了别的阿哥来说,怕康熙不啐他么?说到执美人拳的美人,众人都朝我身上看了看,康熙转头问我:“听荣妃说,你穿男装穿惯了,很有些别不过劲儿来?”我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正在犹豫要不要跟康熙请求不穿旗装,二阿哥插口道:“岂止别不过劲儿,小莹子打小就在四阿哥府里爬树爬大的,当初连四阿哥管束她都不知费了不少气力,何况只一个容嬷嬷呢。”康熙把目光移向四阿哥:“果真如此么?”

  四阿哥原座上微一欠身,回道:“的确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

  众人皆笑,我十分郁闷,把脸掩在康熙背后。

  “既如此,玉格格这几日就住宫里罢,”康熙回手拖出我来,笑道,“朕倒要看看乾清宫的瓦你还能不能揭了?”

  我知道只为今年闹出了一废二阿哥的事,大伤父子感情,康熙就格外要把这个年过得比往年还热闹,所谓花好月圆,示家,也示国,因此放了年学后,颇有几位小皇阿哥被接到了乾清宫的侧院来住,热闹归热闹,想来是又要找我做陪玩儿的了。虽然住在宫里万万比不上随园自在,但康熙金口一开,我哪有不承的份儿,当下戆笑应是,只不过听他声气,料定接下来几天少不得日日旗装上身、乖乖做我的玉格格,我BH的心灵不由一去不复返了。

  然而住下来我才晓得我只料对了一半,每日从早到晚要穿旗装收骨头是真的,康熙钦点了叫到乾清宫里来住的皇阿哥们真正是皇子的,只有勤嫔陈氏所出的年方十二岁的十七阿哥胤礼,其它均是皇孙,辈分比较乱,且各有专人照拂,并不让我同他们搀和一道。不知是我听错还是容嬷嬷说错,住进宫里我才闹清楚原来今年的除夕宴是定在腊月二十六开设,也就是我进宫过了第二个晚上,就到正日子,时间既紧,我受训的难度就更大,几乎两个晚上没有睡好,满脑子都塞满了硬背下来的规矩条框,即使做梦,也是梦到穿着花盆底鞋走路走歪了然后被四阿哥抓过去打。这样过年法子,还没到过年我就翘辫子了,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我只怕我等不到。

  好容易到了腊月二十六当天,听小太监说乾清宫的丹陛上早早左右安设两座万寿天灯,丹陛下又安设两座西洋进贡的天灯,而容嬷嬷又一大早就带着小宫女去钟粹宫给我取宫制新衣了,我便得空溜出门儿去瞧瞧新鲜,不想半路远远见着康熙年前最后一次御门听政的圣驾回转,吓得折回去绕道侧殿,却碰上一干小阿哥们领着太监、婆子在院中打雪仗。因我早起图方便只穿着侍卫服色就出了门,小阿哥们最喜欢跟侍卫闹,我在御前侍卫中又算身量小的,他们一见来了软柿子,忽的群涌而上将雪球往我头上、身上招呼。自从给白狼带着飞了一次,又经过坠崖时候异光照耀,我发现只要不穿花盆底鞋,只要我想躲,我的轻功还是很好的,本能几下腾挪移闪,居然一个雪球也没中到,小阿哥们更起了劲,拿我当恐怖分子围追堵截,就算有认识我的太监直呼这是玉格格、闹不得,也没人听进半分。这些小阿哥玩得兴起,嘴里吱吱哑哑叫着满语,有的连路也没走稳,啪的摔一个屁股墩儿,在雪地上滑出老远,反正冬衣穿的多,个个裹得跟小肥鸭子似的,摔不疼,也不哭,爬起来抹把脸上雪,继续追着我闹,把一众太监、婆子们慌得紧跟在他们后头踮脚躬腰撅屁股满口叫着“小祖宗”赶个不停。我看得直笑,不住捏了雪球在手里跟他们对攻,没想到他们打雪仗也有章法,到得后来居然左三右四把我包围起来,谁也占不到便宜,大家头上、脸上都挂了雪染的风采,他们玩到小脸通红,我也背心微汗,结果一场玩闹搞的响动大了,还是乾清宫副总管太监邢年奉旨出来把我们撕掳开,带到康熙面前跪见。大节下的,康熙又喜欢孩子,乾清宫的规矩对小阿哥们还不是白纸一张,他也不拿规矩来压我们,只令我们在西边小书房以“咏梅”为题,一人写一首诗,限时限韵交稿,连我也得写,做完统一交给邢年呈上,到时一起在康熙面前由本人诵读,看诗作好歹,赏罚轻重,另有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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