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和硕纯悫公主刚刚在使女服侍下换了贵妇装,去了琳琅璀璨的头饰及垂面珠帘,调了一件大红的,穿靴头和靴面上有用金丝线镶蒙古民族特色图案花纹的同色布靴,使女帮她扎好腰带,又将袍襟向下拉展,更显出其娇美的身段。
纯悫凤眼白肤,气质是偏静的那类,但被大红色这么一衬,平添容光,脸色也好看许多,我倒觉得她这么打扮,比原来还美,至少很有生气勃勃之感。纯悫装扮完毕,见我看她,冲我笑了一笑,走到我身前,亲自指挥一名使女给我把袍子仔细往上提了一提,放得松些,又把特制用来装饰佩戴的蒙古刀、火镰和烟荷包挂在我腰带上,再将我头发好好笼进帽子里。拜十八阿哥所赐,我穿惯了戎装盔帽,戴这一顶帽子感觉很轻松。
纯悫退后一步,上下端详了我一阵,向旁边人笑道:“草原上最俊俏的少年也不过如此罢?”
那些使女都是蒙古带来的,说的不是汉语,一个个笑蓉满面,咂砸作声应合了一阵。
纯悫又道:“小年子原来跟额附说好对唱的是哪首歌?”
我汗,策凌根本就没正经跟我合练过哪首歌,纯悫看出我犹豫,不禁笑道:“额附的性格我最知道,他每多即兴发挥,你也闹不清了是吗?”她沉吟一下,“那也没什么,我们就唱额附平日最爱唱的那首好了。”在避暑山庄澄光室住着时,我饱受策凌荼毒,知道他真正保留曲目来去有那么几首,因问:“是哪一首?”
纯悫道:“十五的月亮升上天空那首。”
我心里一松,挑了个最简单的,看来纯悫充其量是个票友,肯定比跟策凌对歌轻松,马上干脆道:“好。”
我们相视一笑,于是纯悫坐下,我站着,分头开一开嗓子,不多时八阿哥派人来提醒:外面正在表演的安达舞就快完了,很快该我们上场。纯悫又检查一遍,带了我要跟在那人后面出帐,十八阿哥忽带着方暗达一掀帘跑进来,喜滋滋叫道:“小年子,我等急了,快点!”十八阿哥见着我,喜的拉了我的手不放:“唱什么歌?唱什么歌?”
纯悫站在一旁笑,我故作神秘道:“十八阿哥快回皇上身边入座,一会儿准保知道了。”
十八阿哥眼珠骨碌碌一转,拖我到一旁,按我坐在长凳上,站我身前笑道:“你把眼睛闭起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他一进来,我就看到他左手背在身后,不知藏了什么东西,今儿是他生日,我也不跟他强,乖乖扬着脸闭了眼睛,半响只听几声轻笑,我唇上微痒了两下,十八阿哥便道:“好了,睁开眼睛吧。”我没想到这么快,倒吓了一跳,他不会这么老土,送我个kiss吧?
因此我一睁开眼,先朝他身后纯悫瞧了瞧,没看出什么大异样来,再看十八阿哥,他却冲我大大咧了个嘴,露出雪白牙齿,就带着方谙达一阵风似的跑出帐子去了。——他到底送了我什么?
我满腔疑惑,但外面安达舞表演早已结束,催场的掌声起了几回,不好再耽搁了,纯悫带笑过来:“小年子,该你上场了。”我答应一声,忙着站起,将腰带提一提,又扶一扶帽子,作个深呼吸,大踏步跟着引场人走出去。
横竖四阿哥不在,还怕谁吃了我不成?
jhmg2006-12-06 21:32
第三十章
我千想万想,没有想到我一出场,等着我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局面:
一站入场中,不管我的头往哪个方向转,对上的均是笑到抽筋的脸,就好像我脸上装了一个激光发射枪,发射的却是笑光,中者必伤。而第一个开始笑的就是小坏蛋十八阿哥,康熙是没笑出声,不过他上来只对着我用力瞧了两眼,就一直低着头拨弄笑趴在他怀里的十八阿哥的头顶,但看康熙不断抖动的肩头和他身后偷偷捂嘴的李德全,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碰到这种怪事,我当然要看其他人反应了,哗,前后左右天下大同:奇哉怪哉,我衣服穿得很好啊,帽子也没掉,最可恶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这两个,一个椅子都快笑翻了,一个拍桌笑到擦眼泪,而策凌因为纯悫也要出场的缘故,特意跑回营去取他随身那把马头琴,现在还没过来。一个人唱,N个人笑,这种情况下,叫我怎么开唱?
最终还是十八阿哥招手叫我过去,我走到最前场,在康熙和他那桌前对面跪下,康熙叫李德全擎一面手掌大小西洋镜子来,我双手接镜一照,只见镜中人的唇上被描了一左一右短短两道黑色八字胡,和真正的男人比起来,我原本最多是娘娘腔而已,现在却因此使得整张脸变严肃了,而又带着滑稽的气质。我本来猜到几分,心里不是不生气的,但陡然这么打眼一看,也差点失笑,气归气,真的是蛮好笑的。
十八阿哥起身隔桌靠过来,递给我一支黑色炭笔,说:“送给你的。”
康熙和阿哥、王公等都看着我的表现,我不急不忙接下笔,磕个头:“谢十八阿哥赏。”
李德全要上来取回镜子,而我在他手伸到之前就略直起上身,半侧过面,自己左手展镜对上光,右手执稳炭笔把唇上两道胡子分别一勾加长成纤细两撇,把炭笔笔端朝上塞进靴筒,复以右手小指将两撇胡子尾部分别描出精巧对称的上翘回旋涡卷形曲线。线条一流畅,霎时有了韵律,平添洛可可式的细腻柔美感,年玉莹的容貌气质本来带有兵气,介于可柔可刚之间,如此一来,两相结合,成功化解了小胡子的突兀,反而另显异秀清俊,一张脸看上去为之一新,又是一番天地。我“化妆”完毕,把掌镜反面放在桌上,流眸十八阿哥一眼,十八阿哥已经双肘平撑在桌上,看得合不拢嘴。
我向十八阿哥一颔首,就地朝康熙叩了个头:“奴才这就献丑了。”
康熙命我起了,我回身缓缓走下舞场,这一次却没有人笑,就有几桌交头接耳,声音也都压得极低,我不看人,因为我知道我在被人看。唱歌也好,舞蹈也罢,大凡当众演出,表现力固然得有,但是否能拿出压台的气势控制住全场、使观者集中精神才是重中之重,要不是十八阿哥这么一闹,我原本倒还真没把握能达到现在这个效果,也更不可能从康熙那里借到气场了,抓住了康熙的注意力,就是成功了一大半。策凌夹着马头琴匆匆而来,他是老有经验的,径自往东面场边乐师那队打头坐下。
我脸转向他,他一抬头,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我并不停留,抬左腕对他比了一个圆月的手势,便转身对着北面康熙主位。很快辽阔低沉的马头琴声响起,我听准节拍,脚尖向前一动,右手划起,放声唱道:“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哪——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呀——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策凌的马头琴巴特拉得真不是盖的,尤其下面是他老婆出场,悠扬动听琴声中真像溶入了丝丝热情,亦进一步感染到我,我随琴音连做几个硬腕跳步从场子这头对角线穿到后场,顺势单膝半跪舒手迎出一身红色蒙古袍服的纯悫。“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呀——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嗬——”纯悫一开腔,便让我吃了一惊,她的声色不是很高,但极有穿透力,富有感性,且能收放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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