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要惶惶不安了。"桑玛进门的时候听见里面这样讲着。
有其他人呢!她很感兴趣地想瞧瞧还有谁有这个资格听她带回来的消息。
"桑玛!你回来得正好!"胤禛一身深色衣服,显得年轻又精神--不过她仍然不喜欢什么团福、刺绣之类,她比较偏爱英挺合身的浅色中山装……算了,这"年月"没这样的服装。
书房里的另一个人,穿着就如一般街坊上的小店主,一顶青色帽子和同色调的布袍子,老实本分的讨好微笑和平常得让人过目即忘的长相。
很像一个人……
桑玛突然展开一个热情又诚恳的笑容,上去就是一躬,以一口稍微古怪的京腔道:
"呦,老马呀!好久没见了,嫂子身子可好?"
"谢谢大妹子关照,我那口子昨儿还惦记着您呢!"对方笑容更加亲切,真的如熟识的老街坊。
"前段日子听说她胃口不好,这俩天我这有一盒子玫瑰馅儿的饼正要带去呢!"
"哈,多谢,多谢,哎,要不要……去我那店子里坐坐、砌一壶……新进的毛峰?"
"……"
桑玛微笑着如个大户人家的嬷嬷,那一位则是笑脸迎人的掌柜,刚刚好。
胤禛也瞧出来他们在互相掂分量,从初时的惊讶直到后来的有趣,而现在则是若有所思。"穆老板,龙大姑奶奶,两位认识多久了?"
两人又谦虚寒暄了一阵,一同编了个沾亲带故的说法。
收起笑容,桑玛冲他抱拳,"以后,可要穆老板多加关照了。"
"穆铮在这儿给龙佳姑娘请安了。"这个名叫"穆铮"的人此时才恭敬见礼。他当然掂量得出清桑玛的地位--就是没那个脑子,见到尊贵的皇子贝勒居然亲手给她倒茶也能明白过来呀!
桑玛恢复淡然严肃的面容,仿佛刚才的那出戏没发生过似的。
"章嘉活佛很高兴能与皇子贝勒结交。"她语带双关。
"那么,买下一座寺庙也是值得的了。"胤禛玩味道。他没有对她与穆铮的过招多说一句,但今后的发展大家可是心知肚明。
"是,他很高兴。不过,法渊寺……是不是要改个名什么的?"桑玛提出。毕竟那太汉文,且换个新的名也许会更让喇嘛高兴。
胤禛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要改,不过……到时候还是让皇阿玛来改吧!"
桑玛垂首低眸,嘴角含笑:对!咱们理佛去!
* * *
御驾返京时,各人都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
年长的皇子包括胤禛负责看管太子;而皇三子胤祉则因为与太子交好而被屏除在外。
可有两个人很伤心。
一个是可怜的皇长子大阿哥宜郡王胤禔,一把年纪后却被人忘了他也曾是意气风发的武将,这次因为蹦跳得太过厉害而被皇上怒骂,结果又明目张胆地投奔信任的内务府总管事八贝勒胤禩--真不知不是是存心要害了后者。
另一个是十六阿哥胤禄,因为他的同母小弟十八阿哥夭折--那孩子才八岁!
桑玛不知如何安慰十六阿哥,当然也不能让四娘唱个曲什么的。有时想想,夭折的孩子到处都是,这也就是皇帝的儿子,要换了乞丐的儿子,恐怕连哭都哭不出来……
"好好去安慰您的母亲才是呀!"
"早上我已经去请过安了。"
十六阿哥表情很平淡,淡得让人发酸。他并非亲生母亲最喜爱的十五阿哥,也不是父亲最疼宠的十八阿哥,简而言之就是不上不下的主儿。
桑玛不太理解宫廷中的父母子女之间的淡漠关系。但若纵览历史,母子之间太亲的话对帝位也不一定是好事就是。
也所以,在这样的的制度下教育出来的皇子们对亲情与感情总是特别地薄淡。
呵呵,其实……她也是如此哪!
"福晋让奴才捎了貂衣、手拢子和一箱子贝勒爷要习的佛经来。"
桑玛一本正经地当起贝勒府的下人,到太子的临时监所……御用马场上驷院里"送货"。虽然她到现在都没见过这"福晋"长什么样子,不过也没兴趣结交就是。
她从不去圆明园的后宅,就彻底地当个侍卫。当然别人家的后宅除外。
"……还有,寺里都安排妥了?"
"是,完全按照多伦诺尔内殿的格制,活佛一到即可入住。"
"好!行了,回吧。"
周围不知有多少皇帝和皇子、王公、重臣甚至后妃的眼线,两人自然不会多讲一个字。他只是在她的手掌上捏了捏,然后放她立即离去:此是非要地不宜久留,甚至不能多走一步路、多喝一口茶。
"你说……太子会不会就不当太子了?"四娘是小民,她并不关心谁来当--反正都是满族皇帝的儿子,总不会是汉人的儿子--但小老百姓们担心政局不稳影响到他们的平和生活。
"哈!总有人乐意当皇帝的,比方说长子啦、那个八贝勒啊,或者是哪个受宠的儿子。跟咱们无关。"
"你不是四贝勒门下的吗?"
桑玛回头打量着四娘用来绣的临摹墨竹底图,那可比无聊的鸳鸯、牡丹之类有气质得多了。"二世章嘉活佛要来京城,四贝勒花了一千两银子买下法渊寺供着他。我告诉你,"她压低了声音对着目瞪口呆的四娘道:"我负责采买内用的东西,起码绣品上都是这间铺子出的,明白吗?这可是笔大生意,我估摸着总能净赚个好几十两……嘿嘿,这就叫傍着大树好乘凉。"
一间彩绣铺子的名气,可以自一位福晋腰间的名贵缂丝荷包开始迅速推出。
桑玛好歹什么都学过一点,经营之道也是懂的。所以她也只招用了几名绣娘,专司普通的活计,而四娘是她手里一张重要的牌面,只给侧福晋以上的等级用。
然后,就是狮子大开口!
当康熙帝痛心疾首地废斥拘禁二阿哥的时候,京畿和地方上的百姓们照样过他们的日子:
罢了一个收受贿赂的太子,大家自然拍手叫好。
"街坊小民是怎么说的?"
二阿哥去了太子的地位,却也是个皇子,总不至于关在阴暗牢房里,所以还是关在宫里--这是寻常罪犯所不敢想象的,但对这些权力中心的人来讲,失去了权力比失去了生命更无法忍受吧?
"说废得好。"时值农历九月底,早晨的秋风凉了。但练了半个多时辰的桑玛穿着单衣在冒汗。
"哦?不怕天下大乱?"
"谁让皇上聪明,在明诏里说二阿哥收受贿赂?这对王公大臣而言不是件事情,但对小老百姓来讲可是罪不可恕的!"
"……收受贿赂的王公大臣一样有罪!"四贝勒胤禛见她不在意地在他面前加衣服,自然更加不在意。
"谁追究过?罢官了?抄家了?还是判刑……呃,兴狱了?"桑玛冷笑,"再这样下去……呵呵,不反帝王但是反贪官的农民搞不好会揭竿而起什么的,就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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