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微平定了下心绪,将生辰讲了出来。范仲凝眉闭目,捏指细算。我望向他满面的沧桑,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隐在他银白的胡须下的嘴唇似乎微微牵动出一抹不被察觉的狡黠的笑,心下忽然间有些发毛。
“老夫已经算过了,五日之后定能助你回去!”他思量片刻,走上前来,在我耳边将计划详细解说了一遍,我心下虽觉得有些冒险,但事以至此,也只能大胆一试了!
出了帐子,明媚的阳光耀得我睁不开眼,晒的周身暖洋洋的,而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范仲那抹诡异的笑,身上不觉有些微微泛冷。用力甩了甩头,在心下悄悄安慰自己,一定是我多想了!
今晚夜色朦胧,好似在预兆着什么先机。项羽窝在军帐里筹谋攻城大计,一整天都没出来。而我却是惶惶终日,心下除了欢喜,竟还有些不安。
凭心而论,我很佩服项羽的勇猛和谋略,但他一次次对刘邦的忍让却注定了他最终只能成为一代枭雄。我替他不值,更为他不甘!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改变历史,希望他能狠下心去铲除这个在他辉煌历史上的一个致命污点!
在帐外徘徊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心下反复琢磨着不着边际的事。项羽之所以一再对刘邦忍让,除了太念及他们之间嗜血为盟的兄弟情谊之外,最重要的是刘邦还没有真正戳到他的软肋,而虞姬恰恰就是这根软肋!如果范仲够聪明的话,就应该不着痕迹地将虞姬‘送’到吕雉手里,以吕雉的性格,一旦抓住对方的弱点,是绝对不会放手的!这样一来,不但消除了项羽的顾及,平定了军心,恐怕让他一举灭掉汉军的决心,连天都无法撼摇!
但话说回来,眼下我就是虞姬,我当然不会笨到去自找麻烦!但却忍不住叹息:也许这就是英雄与枭雄的区别吧,项羽纵然一身霸气,胸怀天下,却注定要在‘义’字关头折了腰!
“在等我吗?”恍然回神,项羽已站在了身后。脑中忽地一阵空白,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出去走走?”他轻笑,命人牵了匹马来,带着我一跃而上,奔驰而去。
战马一路疾驰,颠簸着我凌乱不安的心。不知过了多久,马渐渐停下,缓步前行,我靠在项羽胸前,思绪在八千里以外飘个不停。
“今天怎么这么奇怪?”项羽温柔的声音从耳后飘来,我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有什么事儿吗?”
“霸王,你觉得,两军相争,最重要的是什么?”
“士气!”
“还有呢?”
“知己知彼!攻心为上!”
“还有呢?”
“还有?”一拉缰绳,项羽顿了顿,倾身向前,问道:“还有什么?”
“我家乡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人,带这一众肝胆相照的弟兄揭杆起义,一同浴血奋战十几年,最后他终于蹬上皇帝的宝座。可在今后的几年里,他依次借故将当年一同打天下的兄弟一一杀掉,最后巩固了他的帝业!你知道他之所以成功的关键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狠!”我定了定心,朱元璋的故事虽被后人引以警之,但也实属帝王之道!
“狠?”项羽迟疑了片刻。
“对!”
“故事终归只是故事罢了。”他轻笑,不已为然。
“若不是故事呢?”
“你在暗示我什么吗?”他将我拖起,在空中旋转半周,对面而坐。
“我只想你明白,要杀敌,先杀己!心慈手软是成不了大事的!”抬头对上他漆黑的眸子,决然道。
项羽深深地注视着我,良久,吐了口气,缓缓说道:“我自会有分寸的。”说罢,双腿一夹马肚子,一颠一颠的继续前行。我在心下轻轻叹了口气,似有一缕怅然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却奇怪自己何时变的如此多愁善感。
忽地马儿加快了速度,我一个没坐稳,险些跌落。项羽飞快伸出手臂,将我捞起,挂在他胸前。淡淡的气息撩过头顶,忽然间有了些尴尬和无措。
“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问吧。”大掌扶着我的背,将我紧紧圈在结实的臂弯中,那温柔的眼,好似在宠溺自己心爱的宠物一般。
我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去找我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多余的疑问,他的坚定容不得我有一丝反抗。心下莫名地一喜,又不觉叹了口气,却不知因何而叹。
第十一章:计 下
次日,项羽亲帅精兵三万一举大败了秦军三十万,后听劝,将秦国大将军章邯纳降。我知他心中不快,毕竟他叔父是被章邯所杀,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决定在一夜之间坑杀了二十万秦兵!我一步一促地来到他面前,看着眼前的一幕,犹如地狱般炼人心肺,哀嚎与咒骂声声划破天际。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知是吼的还是嚎的,只觉脑中混沌一片,痛彻难当。
“是你教我的,要狠!”清冷的月光打在项羽冷峻的面容上,黑眸闪着幽冥的鬼魅,让人不寒而栗。
周围慢慢平静下来,将士们如同刚打过胜仗一般举步回营,只留下死寂一片。我瘫软在地,久久不能回神,脑海里反反复复想不明白,究竟是我害了他们,还是历史本就不可能更改?无论过程怎样,结局都是只有一个?这就是天意吗?!
连续两日,我都是浑噩度日,分不清黑夜白昼,只是一心巴望着快点离开这里,然后忘了一切。秦哥见我这几日精神不好,恐是禀了项羽,那些不知所谓的被大夫一批批的领进帐子,又被我轰了出去,就这样反复终日。
帐帘子被掀起,一道刺眼的阳光直射进来,唤回了我的神志。
“亚父?”回神看向帐外,范仲一脸温和地迈了进来,借口支走了秦哥,缓步来到面前。
“听羽儿说你病了,好多大夫都束手无策,但今日以老夫看来,姑娘病的确实不轻,不过心病还需心药医!”他慢慢坐下,越来越深的笑容随着皱纹爬满整张脸,却让我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善意。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带我走?”管不得他的笑是善意还是诡诈,现在我只希望能离开这里,马上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姑娘别急,明日我们见分晓!”范仲依然笑着,慢步走了出去。我心下惶惶不安,不知怎的,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恐慌爬遍全身。摇了摇头,一定是我多想了。
熬过了无眠的一夜,一大早就约了项庄带我出去散心。本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却在我们登上山坡的那一刻忽然阴了下来。项庄解下披风为我穿上,不时看向天空,却始终没有说出‘走’字。
“项庄,你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我们并肩漫步在丛林里,脚下踏过松软的泥土,微风夹杂着纷飞的落花不时飘过眼前,散发出出阵阵清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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