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是意难平?”他问。
“你的福晋,哪个不是如此?”我问。他沉吟未答,半晌说:“你与她们不一样,你在我的心上。”
“但是你要把我放在与她们相同的位置上,我也怕!”我说。
“一个男人若是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当然要给最好的,在名分方面我自知亏了你,但依旧想给你我能给的。”他说。以他一个古人的想法,三妻四妾本是平常,更何况他生在皇家,这样的思想再平常不过了。我的想法本就痴了,我微微叹息,说:“我懂,只是你该知道我要嫁入这候门深府,必是要有些家世,我却来历不明,身份低微。”
我未说完,他截口道:“身份地位都不是问题。”
“对你来说,瞒天过海伪造一个身份不是问题。”我停了停,接着说,“你可知我来自怎样的地方?我出身于什么样的家庭?”
他松开我的肩膀,环住我的腰,轻轻把我圈进他的怀中,说:“你识文断字,你知书达礼,你天真可爱,你善良倔强,你精灵古怪。你定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只是有些想法比较奇特。”
“你说的有些过了,不过我受过这里所有人都没有受过的教育,纳兰的词写得好,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不是的,我们不会相思相望不相亲。”他在我的耳畔低低的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我心匪习,不可卷也,终究没有说出口,依在他的胸前,半晌方道,“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怕是再也见不着他们了,你不必问我为什么,为了他们的养育之恩,我亦不能改名换姓。”
“百善以孝为先,你当真给我出了道难题。”他低低笑道,笑声无奈苦涩。我心中不忍,把书卷搁到一个树杈上,转过身子,抱住他,柔声说:“我什么都不要,你救了我三次,我还你一生。”
他把头埋在我的肩上,热热的呼吸吹拂着我的脖颈,酥酥麻麻的,环在腰际的手越来越紧,闷闷的说:“我绝对不会委屈你的,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尊贵的身份,让你与我并肩的。”心越收越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想挣开他的怀抱,却发现他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我拍拍他的后背,说:“四阿哥,我一世为人,却是两世做人。父母给了我两世的机会,我对他们除了这个姓氏,什么也没有了。我的姓氏虽然没有尊贵的血统,我依旧为我的姓氏感到自豪,你能了解吗?就像你一样,你的父亲是个很伟大的人,在我的心目中我的父亲也是一个伟大的人。”
古人如此注重血统跟姓氏,这是比他们的性命还要重要的荣誉,他会懂得,我卑鄙的利用这一点让他投鼠忌器,让他为了我的尊严和骄傲放弃原先的念头。
他放开我,挽起我的手往屋内走去,笑着说:“这些以后再从长计议。”
到了屋内,小红捧着糕点茶水进来,放下又走了,我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说:“说了这么多话,肯定是渴了。”他温和的看着我,缓缓地喝着水,似乎有着无尽的享受。
在他身侧坐下,我问:“你的伤,好了吗?”他嘴角含笑,静静的看着我,也不答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陡然想起那日的情形,脸骤然发起烧来,垂首不敢看他。耳边传来他微微轻笑的声音,他向我身边挪动,揽我入怀,说:“做都做了,现在才知道害羞!”
听他话语中的戏虐,更是又羞又怒,轻嗔道:“做了什么?我才不怕呢!”他低首,嘴唇触碰到我的耳垂,说:“脸都红到脖子跟了,还说不害羞!”只觉得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烧,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把头垂得更低,躲避他若有似无的亲吻。
他搂住我的手臂不断收紧,低低的声音富有磁性,说:“我会正大光明的得到你的!”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几日里也没有人打扰我和小红,四阿哥差人送了一些书过来,我对古文向来不感冒,也是略翻翻,倒是跟着小红学些针线上的活。四阿哥有时候也来看我,看着我刺绣,总觉得日子静静的,流转着温馨,当他离开时,又恢复了冷清,似乎整个院子失了生气一般。
转眼已是腊月中旬,府中洋溢着过年的气氛,古人对春节更加重视,过节的氛围自然是比现代重得多,我依稀记得这时候的我应该是从外地往家赶,赶着回家与家人团聚。年前做为皇子自然是比旁人要忙得,不仅要忙着处理国事,帮着老子清算一年的账目,还要忙着给宫里老老少少凑乐子。
在院子里呆得时间长了,不要说一个从二十一世纪来的人,即便是一个古人也乏了,闷了,想出去走走。我央着四阿哥让我离开这里,我倒是情愿在他的书房端茶倒水,像个废人一样守着寂寞过日子,是我极不情愿的。
早晨早早的起了床,推开窗户,外面是一片模糊,寒气逼人,空气混合着梅花的幽香扑鼻而来,清冷清冷的。
小红端着水盆洗漱用品推门而入,道:“今儿的雾气得可真大!”我呆呆的立在原地,小红放下手中的盆,走了过来,关上窗户责备道:“姐姐总也是这样,大清早吹了凉风,要生病的。”我抚上他的肩膀,笑道:“哪里就那么金贵。”想当初我寒冬腊月每天清晨五点骑着车去上学。
日上三竿,雾气差不多散尽了,我低头瞧了瞧手中绣了一半的残荷秋雨图,惨不忍睹,初绣时,小红对我说,这初学者,还是拣些简单的花草虫鱼绣绣,偏偏我不听,硬是拣了个高手都未必绣得好的,看看不觉心灰气冷,丢到一边去了。
一阵靴子踩着羊毛地毯的声音,软绵却又有力,我抬头看去,他笑吟吟的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朝服,俊朗不凡。我起身替他脱了外面的朝服,换上家常的长衫,问:“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他边洗手边说:“今日上完早朝,见了额娘就回来了。我今日请安回头恰巧撞到十四弟了。”我拧帕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从未在我面前提过十四,今日怎么突然提到了,没有抬头,也不知他此时的面色,手中动作依旧,只是不作声。他接着说:“他向我问你可大安了!”
我抬起头看向他,他面色并未有什么不豫,眼角依旧带着丝丝笑容,我的心也安静下来,问:“你怎么说?”他挑眉问:“你希望我怎么回答?”我放下帕子,看着他缓缓笑道:“你若是不信我,也不会来问我,只是何苦作弄我呢?”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暖暖笑道:“就你玻璃心肝!”
他拉着我走到太阳下面,一时阳光洒在身上,仿若射进骨子里,从身体一直暖到心里去了,他指着院角,说:“你看,那里长出一棵青草来了。”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隐隐约约好像有一丝绿意,脚忍不住就往那里跑过去,蹲下身子,果然是一棵刚刚冒出牙的青草,嫩嫩的,上面还带着些许水气,两片叶子,微微颤动,我似乎看到连天绿意从天边蔓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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