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娇俏的身影从摇摇欲坠的房子里走出来,远远望着这边,傅云锦见到赶紧挣脱那紧密的拥抱。她冲着远处那抹身影点了点头。
两碗热水放在倾斜的桌子上。战争让原本享受锦衣玉食的他们变得随意起来。金箸玉盏的日子远去,简单的白开水也让他们觉得甘甜。
“你变了。”邵靖恒仔细端详了傅云锦后说道,语气里是高兴是心疼。傅云锦的蜕变是在一路的颠沛流离中完成的,没有一个人在她的身边,她褪去了困在情中的迷惘,路上所经历的事情让她变得更成熟,眼界放得更开,她的心中应该有了另一番天地。
傅云锦羞涩得挠挠头,现在的她打扮的依然是乡下农夫的样子,她不免好奇这般模样,靖恒哥哥是如何认出她来的?
“靖恒哥哥,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她指指自己头上盘中的头发跟头巾,满是尘霜的脸,还有身上一身肮脏的衣服,连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傻瓜,你以为你妆扮成这样,我就认不出你了么?”邵靖恒笑笑,摸摸傅云锦的头。第一次在麟王府相见未认出她让他后悔至今,她的样子她的身影她的轮廓已经被他深深刻在心中,即使她再变,他也能一眼看出她来。
争方别变到。“你……你真的要光复大盛了吗?”她的消息他从未间断过关心,当他听到她变成“神之公主”那一刻起,他好像知道了她要走的路。在遥远的将来,也许他们会再次在战场相逢,可再不是如此亲密在一起话谈,而是各站一端,挥刀相向……
傅云锦看着他,什么也不说,只坚定说了一句:“靖恒哥哥,请你相信我。”
邵锦恒听着这一句,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还是像大哥哥那样揉揉她的头顶:“好,我相信你。”
“窦耀光还能坚持多久?”傅云锦问。
“请你也相信我。”邵靖恒回以同样的话。
两人紧张的气氛轻松了起来,相视而笑。
“靖恒哥哥,皇上他……我是说你在这次叛乱中充当的是统帅,这次平乱下来,那你在国中地位必定更超然,那皇上不是对你……”靖恒哥哥所向披靡她当然为他高兴为他骄傲,但是也是她忧心的所在。
此前已经有人弹劾他一揽独大,李宣易面上与他亲密,但心里不可能没有刺,毕竟他是在窦耀光的压制下长大的,不会再次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局面。
邵靖恒的笑淡了下来,静默了会儿才说道:“你放心,皇上他是个明君。我心里早就做好了打算,我不会威胁他的江山。”他与李宣易有着难言的感情,是兄长与弟弟,是并肩作战的密友,也是君臣。
当李宣易坐着龙椅上,真正指点江山的时候,他便想着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了。小淖的到来,更坚定了他的想法。只是他们几人之间好像有股无形的力量,让他们每每要摆脱宿命之时便会出现突然的变故,偏离他们预定的轨道。有时他会禁不住想,会不会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们都身不由己,到那一步,他是不是真的可以放开……
“皇上需要立君威,我已经给他留了他的战场。”邵靖恒如是说。
傅云锦听着这话才真正松了口气,靖恒哥哥总是运筹帷幄的,对别人如是,对自己也是,只是感情方面……
“靖恒哥哥,秦姑娘一直在你身边?”傅云锦看着正给伤员换药的身影,她也变了,变得更为坚强,不再高高在上,更为平易近人。她为了靖恒哥哥,甘愿放弃了平平稳稳的生活,随着他四处征战,颠沛流离,这样的好姑娘值得靖恒哥哥去爱,但愿他们不再错过。
邵靖恒点点头:“嗯,我受伤时她便一直在我身边。后来窦耀光叛乱,她以军医的身份一起出行。”他简单说了一下。
“你们……”傅云锦想问他们之间的进展,却见邵靖恒眼中划过的难过,只能低下头不再过问。爱一个人便是一心一意,哪会轻易转变?靖恒哥哥错爱了她,让她愧疚,只希望他能早点走出这泥沼,跟真正爱他的人一起相守在一起。他一定要幸福才好,不然她会愧疚一辈子,靖恒哥哥那么好的人,若是老天不能给他幸福,那老天未免也太残忍了。
只是她不知道,感情的事不在天,在于人心。有时候太过执着也是一种错,那种错叫做执迷。
“靖恒哥哥,忘了我吧……”傅云锦低低说着。
邵靖恒脸色一变:“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就让我心里想着你也不行?”他的声音很大,角落里的身影一顿,随后匆匆走出了屋子。在她跨出门槛的一刻,傅云锦分明见到有颗泪落下。
傅云锦见状着急,狠狠瞪了邵靖恒一眼,却不能怪他只能着急说:“快出去追她呀!”
邵靖恒紧紧抿着唇,看着秦梦珂跑出去的方向却冷着脸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傅云锦见状干脆自己跑出去追。事情因她而起,就由她来解释吧。
日子临近中秋,月亮慢慢变得圆满。傅云锦见着月光下,那孤零零的身影站在烧焦的树旁。那个身影瘦长,站在那里抹了很久的眼泪,从日落到月亮升起。
傅云锦没有上去打搅她,她想她那么骄傲的人是不会愿意别人见着她脆弱的一面的。
过了很久很久,夜风吹散了焦土上发出的焦烟味儿,空气里传来了一丝甜甜的桂花香味儿,那抹身影呆呆望着月亮,若有所思。傅云锦走上前静静站在她的身边一起赏起月亮来。说来,她们之间从没有这么一起友好共处过。
上一次的那狠狠的一巴掌火辣辣的感觉,傅云锦记忆犹新。她知道这个女子爱靖恒哥哥爱得深沉,所以在他垂危那一刻,对她才打得那么重。她不怨她,真的不怨,反而高兴。
那是一种守护,有人对靖恒哥哥那样深情的守护,她自愧不如。
“你为什么要经过这里呢?”幽幽的声音,带着控诉,“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这样我就会以为慢慢的,我会在他的心里留下影子,他会慢慢忘记你……”
她的声音寂寥而又伤感:“当我家落难那一刻起,我饱尝人间冷暖,家人离散,只剩了我一个人。我以为我会孤孤单单地死去,他出现了,我知道我家的落魄与他不无关系,那一刻我是真恨他的,如果不是他,我还是个千斤大小姐。可是,慢慢的,慢慢的……”
她捂着自己心口,“不知怎么,他就住进了这里,我怎么赶他出去,他都不走……为什么,为什么他能走进我这里,我却走不进去呢?”她无助而又茫然看着傅云锦,眼里空洞起来。
“对不起。”傅云锦满是歉意。
秦梦珂转过头来看着她,脸上带着冷笑,带着自嘲,带着绝望:“对不起?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的确,在他的心中,我永远都比不上你。我自以为的,只不过是我的奢望。十几年的时间他都未曾忘记过你,只不过一年半载的时间,我却奢望起他忘记你,本来就是我在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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