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青抬了抬头,瞅了一眼四爷的脸色,回道:“连每个角落都去过了。”
“知道了。明日开始,要多留神些。”四爷一边说一边又开始写字了。
“奴才这就去。”单青告了退回来,马不停蹄地又赶去文若住的客栈,吩咐各位把守的兄弟警醒着些。
于是众人一宿无眠,至次日清早,却没半分异常。只是也没见文若她们出门。这家客栈是京城最大的客栈,每天客来客往,十分热闹。单青守这些日子,竟连住店的人也认了一大半。这日晌午时分,走出来祖孙两个。那老头,一把雪白胡子,佝偻着腰,拄根拐杖,走一步都要喘几下,那小孙子一手扶着他,一手在他后背轻轻捶着,口里只是说着:“爷爷,您可慢些走,留神脚下……”
单青看着这祖孙俩,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只眼瞅着他们越走越远了。一行人在墙根下蹲着用完了午饭,几双眼睛是眨也不敢眨地盯着客栈大门。却见得日色渐渐偏西,天快黑尽了,也没见文若二人出门,不由得心里有些打鼓,正在踌躇着要不要寻个理由进去找找,客栈里却一片闹攘起来。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坐在客栈大堂里大哭大闹:“天杀的呀!我的胡子呀!哪个天杀的干的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呀!我的老天呀——这是什么黑店啊!我要报官!我要报官!”说着颤巍巍就要站起来,掌柜的和店里的伙计小二都围了上来,拽胳膊拽腿的。客栈面临大街,一会儿便围了许多的看热闹的人。见那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偏生下巴上一根胡须也没有,都觉得看上去太逗,不少人掩着嘴偷笑,猜测着他是不是哪里惹了仇,仇人半夜里剔了他胡子去。只不过这样寻仇的法儿也太损了些。
客栈这里正闹得不可开交。单青挤了进来,一看那老头子,忽然就想起那祖孙俩来,便犹如迎面一大棒打来,猛拍了下大腿:“糟糕!糟糕!”忙吩咐众人:“快追!”
这里文若和抱琴却早已出了城门,两骑青鏓马一溜烟绝尘而去,此时已近京郊官驿了。两人一出了城便换了妆扮,抱琴便欲把那把胡子扔掉,文若忙道:“留着!说不定以后还用的着呢。”抱琴看着那胡子,越看越笑个不住:“不知道他醒过来了可是怎么副模样?”文若也觉好笑:“咱们虽是逼不得已,可也实在是对他不住,你可放了银子给他了?”抱琴笑得弯在马上:“放了整整五十两呢!”一面又纳闷道:“公子在他茶里放的那药是什么?他可真睡的跟个死猪似的!”文若把缰绳一拉,侧过头来,戏谑道:“行走江湖,两样必备:蒙汗药和石灰粉也!”说完一打马,青鏓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跑将起来。
抱琴也忙打马跟上,北京城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两人但觉得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天高海阔,策马红尘,真是欢喜无比。
文若轻握缰绳,任马儿乱跑,跑了一顿饭功夫,便来至驿站。文若见天已晚了,再走的话怕找不到住的地方,便与抱琴栓了马,投驿站。还未到门口,却见远处一骑马如飞而来,那马上的人是当兵的打扮,马尚未勒住,已是跳将下来,口里只吼着:“西北六百里加急,快换马!快换马!”
文若正在给马儿添料,一听到“西北六百里加急”这几个字,脸色刷地变了:“西北?阿玛!”抱琴也听到了,见了文若脸色,心里也料到了。主仆俩对视一眼,解开马,翻身跃上,“驾!驾!”两声清叱,马儿披着月色,直望西北而去。
第二十章
“怎么?跟丢了吧?”四爷的语气好像没什么不妥,单青悬着的心放下那么一小点点,低伏的头悄悄抬了一下,四爷手里正拈着枚棋子,很从容地放在棋盘上。“早提醒过你们了!我就知道你们呀——你们看不住她!”这语气倒不像是责备,倒像是调侃了。“是!是!是奴才们无能,请主子责罚!”单青低着头说道,趁着现在四爷心情好,早点讨了罚去,也去了心头一块石头。“你们这……”十三阿哥手里拈着枚棋子,却显然心不在棋盘上,他歪着头看了眼四爷,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放,:“她真是把人家胡子给剃了?”问着却是把脸转了过来对着单青。“回十三爷,的确是这样,兄弟们都亲眼看见了。”“四哥,这——”十三阿哥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想了半晌, 突然就笑了起来,直笑得弯了腰,指着四爷道:“四哥,哈哈,——我——哈哈——我算是明白了……”
四爷拿起棋子,略一思索,重重落下,“老十三,你可仔细了!”十三阿哥忙往棋盘上一看,“哎呀!糟糕!大意失荆州。四哥,咱这回不算!”四爷忙把棋盘一捂:“不行不行!答应的事,可不许反悔!”十三笑道:“从小到大,也不知赖了你多少,今儿不如爽快一回。”四爷也放了手,两人相对而笑。单青也在一旁陪着笑。四爷道:“你下去吧!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单青如释重负,忙告退。正走到门口,四爷忽叫道:“回来!”单青忙转身,“记住了:管好你们的嘴!”单青忙回道:“是!”“嗯!去吧。”
单青退去,屋里只剩下兄弟二人。“四哥,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怎么弄成这样?”
四爷脸上的笑容已经褪去,眼眸深沉得不见底,他伸手抓了一把棋子,任它们丁丁当当地落了一桌子,“天高海阔,这红墙里面,不是她呆的住的地方。”
“可是她对你的心,谁都看得出来。四哥,我不相信你自己不清楚。就算她喜欢往外面跑,也不过是任性些。鱼儿不也是这样?”
四爷看了他一眼:“这不一样。你不知道她的心有多大!你知道吗?她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敢说太子和老八!你说,她有多胆大?”
十三也很诧异,“太子和八哥?这些就连咱们兄弟们也就是隐隐约约有个影罢了,她能这么肯定?”
四爷冷笑了一声,从桌上一叠文件里抽出两张纸来:“你看这个。”
是两张棋谱。一张是群雄逐鹿之势,可是应对之人却舍中原而不顾,远取边隅,十三一边看一边点头:“高明!隔岸观火,静待时机啊!”四爷也点头:“正是这步棋,把鄂岱送去了西北!”十三一惊,却看另一张,这局棋却甚普通,十三不解,看着四爷。四爷拿手指了一下:“你看她走的这步!”十三再略一看:“进四平八!”四爷点头:“正是!更重要的是,这局棋是送给隆科多的!”
十三更加惊讶:“这哪里来的?难道是……”四爷拿指节敲着桌面:“是呀!是呀!是她!她把我这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四贝勒府当成是透明的了!”
“我想,她这样做,也是想帮你……”十三刚说出口,便被四爷打断:“如果只有隆科多的这张,还可以这样想。可是在关键时刻,她却让鄂岱远走避祸。分明是心向着她们佟家的。况且,这也不重要,十三弟,你想想,咱们从来是跟着太子的,朝中只知有太子和八爷,却没有谁提起我四爷还有一党!如果她是帮我,那对手该是太子!只要有太子在,有没有老八又有什么区别?如果她是帮太子,何来进四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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