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一个假山,十三停步转身,略略皱眉问:“这老十四怎么也跟那草包似的跟你杠上了?”我苦笑说:“还不是因为那日给德妃娘娘送荷包样子遇上万岁爷惹的!十四爷疑心那日是四爷跟你谋划的一切。真不知他的脑袋里是怎么绕的弯儿?!”
十三听了,也不说话,想是因为十四跟四爷的关系,有些话他也不便说的缘故。见他烦恼,便笑笑岔开话题:“怎么就找到这儿来了?”十三咧嘴笑笑,在我耳边悄声说:“几日没见你,想你了呢!”语气竟像个撒赖的孩子,眼睛都是亮亮的,像是阳光下泡在一汪清水中的雨花石一般,不禁被催眠似的沉溺在这一汪清水中,四周的空气也渐渐变得温软湿润。
没过几天,一年一度的木兰秋狩又来到了,康熙带着部分老婆、儿子人等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宫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是非也少了,我的日子更为清闲。因为天气凉了,尝试过自己研制的羽绒被褥,并没有异军突起的鸭绒,想来是因为条件充裕,选材优良的缘故,当然可能也是占了“御赐”的便宜。赶紧精心制作了一套被褥,并配备被套一份,打点仔细,只等康熙回宫就好交差了。
赏赐
转眼寒冬已至,秋狩也结束了,紫禁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节奏,仿佛这一切一直都是这样子,从来未曾有过一时一刻的改变。我又沿着自己的轨道慢慢转动,日子平平淡淡的,我却觉得维持这样平淡的生活也是一种奢侈的幸福——因为康熙四十七年将要来了,这多事之秋啊!
因为已经下过一场大雪,气候变得干冷干冷的,我贡献的被褥游戏获得康熙的赞赏,还命李德全亲自带着一套精美的文房四宝到景阳宫赏赐我,还传口谕:以后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不可忘了朕,若缺什么东西只管到乾清宫找李德全转奏。天哪!这不就是给了一床鸭绒被吗?至于给这么特殊的“待遇”吗?难不成大清物资匮乏让这个千古明君也眼皮子浅起来了?看样子不光是我,李德全似乎也诧异于我这么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宫女竟有这份“殊荣”吧。虽然他除了宣口谕外没有多说一个字,可眼睛却颇为注意地瞅了我几眼。
谢恩起身后,又给他行了个礼:“劳烦李谙达了,湘吟谢过。”印象中好像记得李德全这身份的太监传旨也是大有收益的差事,赏赐和孝敬都不会少。可我一个小宫女,根本没有赏赐的资格,也没有孝敬的资本,尽管箱子里有进宫时带的银票,可就是不惯这套,所以就不勉强自己了。李德全倒也不介怀,微微一笑:“哪里,客气了。”便带着小太监走了。
心里纳闷,这康熙老头到底想什么啊?算是鼓励创造发明?摇摇头,不愿再想这个题目,反正不当值,就缓步逛出景阳宫,漫无目的地瞎逛。紫禁城一片萧瑟,也没什么看头,越走越扫兴,垂头丧气地正要往回走。一眼看见身前十来米远处站着两个人,正好笑地看着我——十三和四爷。
行了礼,便听四爷淡淡地笑问:“怎么了?丫头,今儿瞧着像是没精打采的,又无聊得慌了?”见我点头,笑意略浓:“既如此,替四爷再做一床被褥如何?”和四爷相处久了,觉得他实在不“冷”,反倒令我觉得家人般温和,故此在他面前说话也渐渐随意,却是更见融洽。听十三说,即便是在府上对众位福晋、侧福晋也不曾有过如此随意的温言笑语。可见但凡是人,都需要有平等的交流,谁都不例外。
思忖片刻,笑说:“这容易,横竖鸭绒还有的是,只是爷要回答奴婢一个问题。”
四爷笑道:“老十三,这丫头可是越来越刁钻古怪了,你可仔细了!”又转头向我说:“问吧!”
我想了很久,最后决定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四爷这回的被褥预备给谁?”
四爷一愣:“这重要吗?”我重重地一点头,心说:这被褥送了福晋,也等于是送他,他用着好,自然往福晋房里多走些,也不枉福晋帮我收了这么些鸭毛。若是直接送了他,让他今天环肥,明日燕瘦的拥被逍遥,岂不是便宜了他!要是这回是给哪个小老婆预备的,我就慢慢做,让他等着吧!
四爷说:“前儿额娘说,皇上说起丫头你心思巧,这被褥是真暖多了,也软和,不枉了‘下旨送鹅毛’。恰你四福晋也在旁,一般说好,额娘好生羡慕,就想着给额娘也被一份。满意了吗?丫头。”
见我笑着点头,四爷突地问:“那日你十三爷替你跑腿送被褥来,特特儿交待是给福晋的,不是给四爷的。难不成这中间还有讲究?”
总不能告诉他实话吧!眼珠子转了几圈,才想出一个烂借口:“这鸭毛是福晋帮奴婢收的,奴婢当然要给福晋一个交待。至于四爷嘛……”
“呵呵,四爷无功,当然不能受你的禄了,对吗?”四爷接着说,“原本我还纳闷,这人人都有了,连小喜子都有了,怎么老十三竟是没有?现下我算是明白了,敢情老十三跟我一样儿。哈哈!”
看着十三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我笑着点头。却听四爷收敛了笑意,正容问道:“丫头,听说今儿皇上给你赏赐了?”
我不禁微微一怔,好快的消息!李德全走了才半个多时辰,四爷就知道了。本来是出来绕开这事的,不想又绕回去了。总觉得这事不简单,四爷也这么郑重其事,那就必定有文章,也正色点点头,说:“才刚李谙达来传的旨,赏的是一套宫制的文房四宝。”
“旨意怎么说?”十三的声音微微透出点急迫,四爷的脸上却依然是不动声色。
尽可能一字不错地转述旨意,静立一旁,看他俩凝重的脸色,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十三送我回去时,我将早已做好的被褥取出来交给他。一想到他可能在我做的被褥中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便有种为人作嫁的极度不爽的感觉。见他喜滋滋地伸手欲接,我突然说:“爷听好了:这是奴婢替爷做的,可不是给旁人做的……”他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好笑地看着我,接过被褥放一边,扳过我的肩头,调侃地低声说:“我的吟儿也会吃醋了?”脸上却是满满的喜悦。没好气地低头说:“谁吃醋了?!只是爷府上除了小顺子,奴婢可谁也不认得,自然只是送给爷的,可关别人什么事儿呢!”那十三弯着腰仔细看我的神情,悠闲地笑说:“哦?没吃醋?那我怎么闻着这屋里满是酸酸的呢?不信?你闻闻!”还夸张地吸吸鼻子,倒把我怄笑了:“没见过这样的!死乞白赖要人吃醋!”
忐忑不安地过了好些日子,康熙却没再下什么旨意,直到过年了,也未见有什么特别的举措,我方才松了口气。看样子,康熙只是单纯地赏赐我而已,十三他们的介怀弄得紧张的我更紧张。
煎熬
过完了年,我心里却越发沉重起来:康熙四十七年来了,这一年秋狩太子被废,十三被囚。关于十三被囚,我依稀记得有两种说法,一说十三就此被囚,直至雍正登基;一说十三被囚数日即开释,待二废太子时复囚。偏偏我忘了哪一种说法符合史实!于是我日渐不安,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尤其在十三面前。
52书库推荐浏览: 浮生若梦 清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