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转的一处假山石后找了僻静处,二人坐了说会话。恪宁微微叹口气道:“这新科放了榜,便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惟雅见她今日竟兴致不高,笑问:“你这话怎么说,今天是玉哥哥的大喜之日。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闷闷不乐。”
恪宁笑笑道:“我只是看这里喜庆非常,正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你不知道,前几天,竟然就有个落第的书生倒在我们家门口了。好悬没送了一条性命。大病了一场,我着人好生照看他了。所以我也是有感而发。”
“人生无常,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这种事情都是说不准的,就算是入了仕途,未必不会官场潦倒。到不如做个布衣自在。你说他今日如此狼狈,说不定日后还有别的路可走。一切总归是天命。”二人正说着。忽然惟雅拽住恪宁袖子悄声道:“你听,这是个什么曲儿,倒像你平时弹得那个!”
恪宁笑道:“那边戏班子吹吹打打,哪还有人有闲心弹琴。”
“不是,你仔细听着。”惟雅拽她道。
恪宁凝住神,果然有几缕琴声顺风飘过来。正待她仔细品味。却有几个小丫头从山石后走过来。
其中一个还故意压着声音道:“当自己是什么阿物呢?不过是酒肆里弹琴唱曲的。”另一个扯她说:“你懂得什么,咱们少爷为了她还和看老爷闹了一场,听说还是没过门的少奶奶出面子留下了她。人家多大本事,连新少奶奶也让她辖制住了!”
他们正说着,忽然见山是边上回廊里面有客人。吓得缩头缩脑绕道跑了。惟雅见竟无意中听到了人家的家事,脸上有点没意思。又怕自己身边的人跟着胡乱猜测。便讪讪道:“他们家的丫头,也这样不老实。”说着起身拉恪宁回席上去了。
凤尾
京城虽添了秋凉,却因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因临近的重阳节忙碌起来。到还不显得萧索冷淡。
众人忙着在父母前进孝道。恪宁回娘家探望时,费扬古却也曾趁无人时叮咛她记得为生母上柱香。恪宁应着,回来将新近绣的一幅牡丹争艳着人制成了绣屏。摆在自己日常用的小书房中。这是一件礼物,但她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是送给母亲的礼物。她的亲生的,却不能有身份的母亲。
靓儿时常伴着她,因为胤祥的缘故。弘晖渐渐长大,总是缠着年轻有趣的小叔叔,之前重秀也曾有过儿子,却又不幸夭折。这个家里只有这么一个男孩子。一家人围着他团团转。胤祥整日带着他到郊外骑马,翻着花样玩耍。仍然像孩子一样。他越发生的有当年他母亲的模样了。年轻一代的皇子,均不及他。又是天生的聪敏机灵。功课骑射总在兄弟中拔得头筹。几乎样样不差。今年皇帝对他的偏爱,已经是藏都藏不住的秘密了。他待孩子最好,细致周到。恪宁从来没有不放心。
“你想什么呢?”靓儿一拍恪宁。见她望着绣屏出神。恪宁回头一抿嘴,泰然自若的神情,从骨子里透出的贵气与优雅,让靓儿也有点恍惚。她的脸上再不见年少时娇憨的天真。
“想晖儿呢。这些日子,他连说话的语气都和他十三叔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了。”
“可不是,还跟着他学些没有用的。男人家也爱修饰。前儿我见晖儿戴着个好精致的荷包。我问他,他还说专去求韶华给他做的。真是想得出来。韶华哪有精神给他做这个。你也不管管!”
“不妨事,韶华总在屋里,我怕她闷,孩子去了也能解解闷不是。”恪宁辩解道。却也不由得笑起来。说道:“我倒是听说你们闹别扭,怪不得背后说十三叔的坏话。怎么你还和他孩子家怄气?”
靓儿一听这话,好像有点不自在,勾了脖子在一边专心做活计。过了一会才讪讪道:“那还不是因为他说没个边儿。我说我只等他成了婚,出去也开牙建府,我就熬出头,只等着放我出去了。他却说我是薄情无意的人,说什么死也不让我出去,宁愿一辈子也不要娶亲。哪有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让我没脸了吗?”说着,倒又有点后悔不该把话说得这么重。又不好意思把两人私下的话说了出来,到底不好意思。脸上有点泛潮。
恪宁素日看胤祥那情景,就觉得有点端倪。想来他年少失母,靓儿比他年长,事事照顾的妥帖周到。这有好几年过去了。年少未免多情。只是,身份上却不合适。靓儿其实是乾清宫的人。日后还是要放出去的。没有留的理。若是真有了什么事,就乱了。她待要提个醒儿,又想靓儿最是有心人,亦不会伏低做小,将来之事,她自己会有个算计的。自己说只会伤了她脸面。
傍晚,胤祥和弘晖回来。去郊外骑马又猎了小兽,弘晖一进门便冲着往里面跑。大老远恪宁便听着孩子结实有力的脚步,让母亲的心里升起愉悦的光芒。
“额娘。”他一脚踏进来,还拎着自己的战利品,虽然才不过七岁,身量却见高了。有着与其他堂兄弟们不同的一双大眼睛。眸子熠熠生辉。丰满柔和的唇部线条,带有一丝女孩子的清甜。兄弟们在一起时,常常因此笑他女气。他便越想显示出小男子汉的气势。在骑射上面很是用功。幸而有和母亲一样过目不忘的本事,诗文功课也不赖。省得他父亲为他操心了!
胤祥一向见恪宁都不讲究规矩。自小一起惯了,没什么避忌。只是进屋见靓儿坐在一边,反倒有些不自在。坐了一边也看那牡丹绣屏。心不在焉的夸赞恪宁。
靓儿早已下去亲自端了茶上来。却仍是不愿多说话。恪宁瞅着,也不好说什么,又担心。想着要找话解开局面,弘晖却忽然小声咳嗽起来。旁边丫头婆子都慌忙过来帮着捶背。只当是他喝水呛着了。恪宁忙把儿子抱过来,弘晖在她怀里喘嗽了一会儿便好了。众人也都放下心来。恪宁见孩子面色有点发白,心里有些疑惑,过了一会看也没什么大碍,也就不在意了。
皇帝第四次南巡的时候,恪宁没有去。自从有了晖儿之后,因为孩子受不了长途跋涉,她几乎不再愿意出远门。没有孩子父亲那张严肃的面孔,家里显得活跃又愉快。偶尔,她会带孩子去上善苑。时常靓儿来伴着他们,整日消磨甜美的时光。上善苑许久不住人,恪宁请了工匠来将各处逐一修缮。还有张廷玉荐来的会种植各样奇异花草的花匠,一时间还忙的不亦乐乎。
弘晖很快交上了新朋友。花匠王师傅手下的小徒弟锦心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却生的一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加之又是最温和腼腆的脾气,对尊贵的小阿哥的无理取闹最有耐心。两个小孩子在一处倒成了伴了。虽然有下面的人说闲话,恪宁却也不在意。搁在别的高门贵戚家是万万不能的。然而锦心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照顾弘晖却颇为细心周详,比之大人更显体贴温柔。恪宁看在眼里,也让他们多多在一处。又让锦心陪着弘晖一起读书习武。尽量不让孩子们因为身份有别而生分了。锦心倒是甚有天分,教习苏拉们讲的东西总是一点就透,又跟着西席读了些浅显的文章,倒进步得很快。一开始弘晖还吵着要做他的小师傅,渐渐却又担心他超过自己,反而在学问上用起功来了。恪宁也放了心,偶然升起想给胤禛写封信的念头。却又怕流露出太多喜悦,让他嫉妒起自己的生活。误会自己因为没有他在身边反而过得更愉悦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未央遗音 清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