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太后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人名弄得晕头转向,连忙喊停:“这些名字都省了,只捡要紧的说。”
十四阿哥有些委屈地眨巴眼睛。
楚言忙道:“十四爷就说说保根保禄兄弟说了什么,十三爷又是怎么驳的,一来一去都简单一些,最后再说说仲裁人怎么说。”
十四阿哥想了想,说道:“这保根保禄兄弟极是狡猾,往那儿一坐,也不怎么开口,由着两个媳妇儿胡说八道。那两个女人信口雌黄,说什么当初办绣坊的本钱,是保根保禄亲娘的嫁妆银子,还说香草巧儿进宫做奴才,吃饱穿暖活下来已是不错,哪里能攒下什么银钱,巧儿进宫十年,没往家里拿一分钱,反是家里时不时要捎点东西进宫给她们姐妹。要不是十三哥拦着,我早上去扇她们两个嘴巴。”
太后太妃也沉下脸来:“没王法的东西,连宫里的事情也敢编派!”
冰玉连忙笑问:“十三爷是怎么整治这两泼妇的?”
十三阿哥笑道:“我也整没治她们,只不过从他们家原先在城外住的村子请来保正和几位老人家,让他们唠唠家常,说说二三十年前的事儿。”
十四阿哥补充道:“这一来,那些东西可是自己打自己嘴巴,老底都被抖搂出来了。保根保禄的外祖父原是那一带有名的泼皮无赖,身无所长,大女儿被他卖给人家低了酒债。他小女儿倒是个有心眼的,一早看上了个叫天佑的小军官。天佑家里原在关外,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在京,那小女儿就常常上门嘘寒问暖,帮忙浆洗衣被。天佑忠厚老实,不明底细,自己到了婚娶的年纪,只知这闺女好,就请相熟的人上门提亲,给了许多聘礼,才娶过来个空着手的新娘。嫁妆不过是几件旧衣服。倒是岳父大人隔三差五地来白吃白喝,打秋风讨酒钱。天佑没说什么,倒是他女人常常与自己的爹大吵,弄得四邻八乡都知道。”
太妃撇嘴叹道:“有其父必有其女。”
十四阿哥接着说:“听说那女人生完老二,身体就不好了,请医延药花了不少钱,最终还是死了。那个天佑靠着一点点俸银,一边带着两个小儿子苦哈哈过日子,一边还债,还得不时替岳父还酒钱,直到遇上香草。这天佑和香草,还有一段故事呢。”
太后太妃最爱听这类故事,连忙追问。
“那年冬天,天佑和几个军官进城办事儿,回程叫了辆车,发现车上掉了个小包袱。天佑掂了掂,有些分量,似乎有些金银细软在里面,听说先前的客人是几个皇城里出来的姑娘,心里有了数,拿出一些碎银让那几个同事去附近酒馆喝上几杯,自己和车把式等在原处。不多时,果然有个大姑娘慌慌张张地寻了出来,发现东西一点没少,自是千恩万谢。天佑不肯拿她的谢礼,只让香草帮着付了车钱。见天佑人品难得,香草就留了心,转弯抹角打听到他的情况,也没嫌他穷,也没嫌他拖两个孩子,就嫁了过来。香草能干又有些积蓄,一进门就为天佑把债都还了,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又在城里开了绣坊。因为香草来回跑不方便,也想离那个泼皮岳父远点儿,天佑求人换了个差事,一家子搬进了城里。村里那些人说的有趣,说什么天佑好人有好报,遇上个下凡的仙女,苦尽甘来。”
太后太妃重新高兴起来,笑道:“什么下凡的仙女,不过是宫里出去的一个丫头。”
十四阿哥笑道:“我今儿还听了个说法:宁娶高门大户的丫环,不要小家小户的小姐。”
太后笑骂:“好的不学,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上用心。把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抖出来,那几个东西就老实了?”
“还没老实,不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天没说话。十三哥就说,香草带进门的嫁妆,就算他家的,绣坊香草和巧儿也没想要回来,眼下她们母女生活无着,就算香草只是个绣娘,在绣坊打点了二十八年,也该算算工钱,巧儿在宫里苦熬十年,也没得什么好东西,带出去的多是姐妹们给的零七八碎,不过是个想念,也该还给她才是。
“保根一看情势不对,说了几句漂亮话,巧儿怎么心存误会啦,绣坊怎么难以维持啦,说是愿意把香草巧儿接回去。十三哥笑着摆手说,你们哥俩心里打什么主意,我懒得猜,大家都看见了,你们两个媳妇儿刚才何等嚣张,并不见你们出头劝一句说一句,这是在外面,要在家里,关起门来,还不定由你们怎么折闹腾,我既插手管了这事儿,就不能把她们母女再往火坑里送。
“他们那边一个保人就问,想怎么算香草的工钱。十三哥说,问过秀衣局出去的人,香草当年在宫里也算数一数二的绣娘,‘裁云馆’请了个宫里出去的绣娘,一年三十两工钱,你们绣坊出不起这个价,算二十两好了。
“那人就让保根保禄想法子给香草五百六十两银子。保根保禄还要哭穷。十三哥笑说那只是工钱,香草这二十八年来没从绣坊支过一分工钱,这些钱若是放在钱庄生利,该是多少?
“可巧,保禄的连襟正是哪个铺子的账房,好像还是佟家的伙计。十三哥就让他按每年一分利息算,结果,你们猜他们一共要给香草多少钱?”
太后太妃想不出来,就让众女孩猜,有说八百的,有说一千的。
楚言抿嘴而笑,一声不吭。十四阿哥偏要她猜。
楚言笑道:“我一下子算不清,总不止两千两。”
众人咂舌惊呼,十四阿哥钦佩不已。
十三阿哥笑着捅了捅他:“这算帐的法子就是她教我的,你倒去问她。”
众人都催着十四阿哥往下讲。
“算出来的结果是二千六百八十四两,那些人不信,连算了三遍,都是这么多。十三哥说零头就算了,就两千两吧。他们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几个人嘀咕了两句,那两个女人就开始说香草巧儿姐妹这些年也花了家里不少钱。
“十三哥说,既这么着,咱们就再算一笔账。先问香草进门时他兄弟俩多大了,家里有没有佣人,然后问保根保禄吃没吃过香草做的饭,穿没穿过香草做的衣裳,差事是不是香草给找的,他父子生病的时候,香草和他妹妹们有没有看护过他们,他们的孩子有没有让巧儿姐妹帮忙看过,香草母女为他们出的力该算多少钱。
“十三哥这些话没问完,一屋子的人脸色都变了,看他们就像看几堆狗屎。他们请来的保人,有两个坐不住了,向十三哥和香草告个罪就要走。还是十三哥把他们拦下来,说既然来了,也知道了其中的曲折,就该辨明是非才是。
“十三哥就问香草想怎么办。香草说不要那些银子,说办那个绣坊,原本就是为了贴补家用,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如今孩子们都大了,天佑也不在了,她也老了,干不动了,两个媳妇儿愿意把绣坊继续经营下去,也是好事儿。她原有些梯己首饰,除了当初为他兄弟娶亲的时候给了媳妇儿的那几样,她要拿回来,预备着给四个女儿做嫁妆。巧儿在宫里干了十年,主子们赏的,姐妹们送的,自己攒的,那些东西也要还给巧儿,她年纪还轻,总不能让她光着身子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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