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的一声,却是四阿哥不小心碰翻酒杯,洒了一身,告了个罪,坐到一边,因屋里极暖,干脆脱掉外袍。
众阿哥纷纷起身效仿,再坐下时,都已经是波澜不惊。
楚言始终淡淡笑着,守着那个锅子,为他们涮肉烫菜,再一勺一勺地分进各个碗里。
十三阿哥笑道:“抱歉!你是客,倒让你来服侍我们。你自个儿也吃点儿。”
楚言也笑:“不是我服侍众位阿哥,倒是阿哥们服侍我不成?多谢!”放下漏勺,斯斯文文地把十三阿哥夹进她碗里的东西吃了。
十三阿哥想起她出宫的事,问她在家可以住几天。
“太后让我初一各处拜了年再出去,陪老太太走完百病再回来。”
“那也有半个月呢。”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俱都欢喜,开始为她计划安排起来。
三阿哥笑道:“让女官中间回家住半个月,这可是从没有过的恩典!”
十四阿哥笑嘻嘻地接口:“楚言这样的女官,可不也是从未有过?”
三阿哥一愣,随即点头笑道:“也是。”
众人都笑起来,谈论了几句佟家老太太的寿筵。
吃得差不多,谈兴大起。先是三阿哥说起最近看的一本书,众人就几句话评论起来。十三阿哥就说了刑部一个棘手的案子,众阿哥七嘴八舌发表看法。十四阿哥说了那日在街上看见的热闹,十二阿哥就说了自己府里闹的一个小笑话。八阿哥说了内务府一个小吏做的糊涂事儿,四阿哥就说了监督河工时候的一些趣事。
楚言嘴角含笑,静静听着,不时为他们布上肉菜豆腐粉丝。她真的好喜欢这样的气氛,感觉就像以前,几个家人朋友同事围炉而坐,谈天说地,增进感情。
谈话中间,阿哥们间或道声谢,慢慢地把碗里的食物捡着吃了,目光不时在她身上掠过。
只见她眼睑微垂,浓密的长睫毛犹如蝴蝶翅翼般扇动,喝了两杯酒,再被热气一薰,双颊飞红,灿若桃花,抿嘴微笑,宁静温柔,脱去外衣露出里面银红的夹袄,在灯光下闪着光泽,更衬得她美艳不可方物。
她因故走开一会儿,屋内突然安静下来。半天,三阿哥叹道:“谁能娶到这个丫头,倒真是个有福气的。”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想起来问时间,已经快到各处下匙的时候。
众阿哥相视失笑,三阿哥就说找个时间,他做东,大伙儿再热闹一回。
秦柱进来说已经在落雪珠子。底下的人忙着为各自的主子披斗篷打伞。
楚言没带斗篷,十三阿哥命人取来一件大红羽缎的,亲手给她披在肩上,笑道:“我的,你必定不肯用。这是前几天悫靖落在我这儿的,你先披回去,回头直接送还给她,也省得我费事。”
楚言只得称谢,系好斗篷,把头发细细藏进风帽里,正要接过莲香递来的纸伞,突然听见十三阿哥在问:“四哥,你没带斗篷?”
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往四阿哥看去,见他穿了一件黑缎长袍,领口袖口衣襟都饰着雪白的风毛,更衬得一张脸清冷俊朗。
四阿哥淡淡道:“出来得匆忙,忘了。”眼睛却往她这边瞟来,隐含笑意。
楚言心下踌躇,站在门口徘徊不去。
四阿哥出来看见,挑眉一笑:“怎么?有事儿?”
“没,没什么。四,四爷——”楚言嗫嚅着。想向他道谢,又想问下午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还想为方才作弄他道歉,张了张口,不知怎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四阿哥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咬唇苦思,眼中越发温暖和煦,许久,笑道:“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吧!快下匙了,赶紧回去,别让人担心。嗯?”
“是。”楚言如蒙大赦,鞠了个躬跑开。
四阿哥望着她的背影,有一刻失神,随即抿嘴笑了起来,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转个弯,就见胤禩一袭青衣,提着灯笼,打着伞,微笑着,看她跑过来,口中提醒道:“小心点,地上滑。”
打发古华轩跟来的人回去,看着她收了伞,钻到他的伞下,伸手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臂弯,他的嘴角柔柔地翘起,想到去年下雪时的情形,暗叹自己苦尽甘来,只望这样的日子长长久久,没有尽头。
她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胳膊,怪道:“你穿得好少,冷不冷?”
“不冷。”他笑,问道:“你这次出宫,可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她想了想:“有,想去爬一趟香山,从鬼见愁上去,再下来。”
“香山?”他有些惊讶:“怎不等秋天叶子红了再去?现在有雪,不好走呢。”
“秋天未必还有机会,山路不好走,才更有趣。”
“好吧。要我陪你去?”他宠爱地笑着。
“这天冷清,人要多些才好玩。”
“等你半路上走不动了,要我背,可要被人看去。”他含笑打趣。
“切,谁半路走不动,也不会是我。我是谁?想当初——”发现自己得意忘形,连忙把那个当初吞了回去,憨憨地笑笑。
他笑笑,带着她慢慢往慈宁宫走去。
远远过来一盏灯笼,竟是何九亲自来接她,看见她挽着八阿哥,眉毛也没有动一下,恭恭敬敬地对八阿哥说了两句,引了她往回走。
走出一小段,回头,借着雪光,见他仍站在原处目送,挥挥手,灿烂一笑:“八爷,晚安,做个好梦!”
他含笑点头,他会做一个好梦,梦里会有她。
第35
正月初一。楚言去给康熙磕头拜年。
康熙唤她到跟前,打量了一番,笑着说了会儿话,就问莫伦阿来了没有。
不多时,莫伦阿走了进来,行过三拜九叩的大礼,垂手退到一边。
康熙就问楚言见没见过莫伦阿,听说他们见过一次,似乎颇为满意,笑道:“你在宫里憋得久了,出去难免要四处走动。佟家的人忙着老太太的寿辰,没有工夫管你。你一个女孩儿家,朕不放心,就让莫伦阿做几天你的侍卫,你要什么要去哪儿,都告诉他,嗯?”
又对莫伦阿说:“楚言可是太后的心头肉,又是你侄女儿,于公于私,你都得把她照顾妥当了,怎么带出宫的,怎么带回来,不许有闪失。”
楚言和莫伦阿躬身领旨。
康熙又嘱咐楚言听话,不可太过任性,又命莫伦阿,事事小心,不可委屈了她,也不可弄出事端。
从乾清宫出来,楚言十分抱歉:“叔叔,对不起,让你——”
莫伦阿笑着摆摆手:“这是个清闲的好差事,求之不得!你还要去哪几位娘娘那里,快些去吧,我在神武门外面等着。”
几位阿哥都在他们母妃那里,知道她这是要家去,往后几天容易见得着面,都不留她。饶是这么着,一圈转下来,天也已经擦黑。
到了佟家,少不得又要与众人见礼。佟家人果然多,就这府里住的女眷已经多得让她发晕,只得发挥摸鱼的特长,除了老太太和几位祖母级的,底下按着辈分一律称婶婶和嫂嫂,省得去记她们的排行和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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