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他们一天到晚被关在这个院子里,怪闷的,楚言答应一起去,叮嘱不许乱跑,乖乖的,回头给买果子吃。洛珠手边还有家务事,担心楚言对付不了两个小的,锁了门也跟着来了。
楚言和寒水并排走着,突然回身狠狠瞪了一眼身后几步跟着的那人。那人吓了一大跳,连忙拉开一段距离,远远地坠着。
觉得可以安全地说话,楚言开门见山地问:“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 寒水眼睛一暗,垂头丧气,她现在是有家不能回,等于无家可归,想起那个罪魁祸首,恨恨地骂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帮他,让他饿死冻死算了!”
楚言一听有文章,来了精神,旁敲侧击,变着法儿要套出实情。寒水一肚子苦水憋了好多天,也要找地方发泄,被她轻轻一拔就开始哗哗往外倒。
原来,事情真不是楚言想的那样。
寒水是在离盛京三十多里的一个集镇遇到唐九的。她正美滋滋地吃着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看见边上几桌人对着店外指指点点,说什么戏子兔儿爷的,好奇地回头一看,就见到了唐九。当时他身边没有一个随从,一身衣服虽然华贵可满是尘土,牵着一匹同样一身土色的马,俊美的容貌透着一股颓丧,可怜兮兮地对着面馆里面流口水。寒水从小有个毛病,在家不知被数落过多少次,每次看见可怜巴巴找食的小猫小狗,总忍不住要喂它们点东西。这回唐九饥饿的目光同样打动了她,让小二招呼他进来,上一碗牛肉面。
没想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唐九已经大摇大摆地坐到了她对面,一边哧溜哧溜地吸面条一边问她上哪儿,一听她说去盛京,立刻说同路吃完了一块走。近看,唐九身上就透出点霸气,寒水想自己一路上一个人也怪闷的,反正是男装,有个伴也好,这人看着眉眼还周正,也不像是个难对付的。
楚言听得摇头,小妹妹没阅历,也不想想,清朝的男人都是月亮门脑袋,女扮男装有那么容易么?何况九阿哥是女人堆里滚大的!寒水从一开始就入了套。
果然,唐九粘上了寒水,一起赶路一起吃饭一起住店,据他说,在前一个市镇被偷了钱包,有两个同伴约好在盛京见,到时会把钱如数还给她。寒水不太信他的话,也没太在意,两间普通客房的钱和一间上房差不多,不过唐九对吃有点挑剔,饭钱多花了不少。怕家里找来,她这一路上忍气吞声吃了不少哑巴亏,唐九有几次把对方打得跪地求饶赔不是,很解气!而且,他实在是个很不错的同伴,长相顺眼,说话有趣,又会精打细算,比她一个人乱转好玩多了。
到了盛京,并没有见到他说的两个同伴,寒水也不点破,反正无事,就陪着唐九四处看他要打探的生意。唐九有时会说点他家里的事,似乎唐家也是个大家族,他父亲娶了好些个老婆生了一大堆孩子,他母亲是侧室,还算得宠,但他从小不入父亲的眼,连带着也不讨母亲喜欢,只有一个哥哥跟他亲近,眼见着从家里得不到多少好处,他就跑出来自己做生意,听说往盛京倒腾木料赚钱,先跑来看看。
寒水在佟氏家族也没少听说这类事,一点没起疑心,反而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寒水的父亲是个秀才,连着两次会试不中,就回家接手了生意,连生了五个儿子,最后才得了这么个老闺女,疼爱的不行,在家时总要把女儿抱过去亲眼看着才放心。寒水从小坐在父亲膝上听他分派伙计管家,教训几个哥哥,甚至同客人谈生意,最喜欢的玩具就是算盘。七八岁开始帮父亲对帐,到了十岁,她核过的帐,父亲连问都不问。
父亲常常对亲友感叹自己年事已高,力不从心,几个儿子不争气,只有个女儿能帮着分忧,可惜是个女儿,早晚是人家的人。慢慢地,寒水就拿定主意要留在这个家里,帮父亲,也帮几个哥哥撑起生意,撑起这个家。没费多大劲办下免选,父女母女正高兴,就有人上门提亲,家族里的七姑八婶都劝爹娘早点为她挑个好人家,免得耽误了女儿。任她怎么表白心迹,都被当成了孩子话,年幼不懂事。最后,几个嫂子帮着挑了一户人家,各方面都般配,两边家族是世交,知根知底,她爹只嫌离得远,一来一回要七八天。所有人都笑她爹太宝贝女儿,蘑菇了两天,还是定了下来。寒水跳着脚说不嫁,没人理,一气之下从账房卷了几张银票一点碎银跑出来。可这么着,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逮回去,塞进花轿嫁人。
如果,她自己带个上门女婿回家,事情大概就不一样了。唐九的教养很好,可见唐家也是名门大族,父母兄嫂应该没什么可嫌弃的,他家兄弟多,也不少他一个。他有做生意的头脑,以后让他干他的,自己一边帮他一边帮父亲,两全其美。
寒水很为自己的聪明得意,找了个机会又问了问唐九家里的情况,就把自己的事儿说了出来。唐九一点没觉得为难:成,我们回去,告诉你爹,你不嫁那个人,我娶你。寒水从自己的角度理解了这番话,很满意,担心回去胳膊拗不过大腿,干脆拉着唐九找了个土地庙拜了堂,生米煮成熟饭。唐九对“熟”的理解不同,当晚就把寒水从女孩“煮”成了女人。
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寒水发现变成了自己丈夫的唐九突然换了一个人。首先是两个同伴,严格地说是两个随从出现了,又给她找来两个丫环,然后,吃穿用度都上了一个档次,摆起了富贵人家的排场。
寒水急着要回家,却稀里糊涂地被唐九拐上车,先去见他哥哥。到了喀喇河屯行宫,寒水再傻,也发现不对劲。眼看瞒不住,唐九就亮出了真实身份——皇九阿哥爱新觉罗?胤禟。寒水这个气啊,好容易免了选秀,怎么又惹上个阿哥?九阿哥的名声她早有所闻,简直就是妻妾成群薄情郎的典型。
追悔莫及,寒水打定主意故技重施,却发现自己手软脚软,被他轻而易举擒了回来,之后回京路上都是他每天抱着上车下车,进进出出。寒水浑身上下能够自由活动的只有嘴巴,每次看见他就骂。他脾气倒好,被骂得急了,也就是板着脸吓唬她两句。于是,寒水的骂功日日见长,那天施展出来把洛珠一家都吓得够呛。
楚言无言地望着犹自愤恨不已的小姑娘,很想说她运气还不算太坏。
该了解的都知道了,楚言把寒水带到“人间烟火”,等账房把账本送过来的工夫,教了她一点女子防身术:“女人力弱,花拳绣腿对臭男人没用,要这样,用膝盖用胳膊肘。教你一招,等臭男人挨近了,先这么一顶,他吃痛一缩,你身子往边上一让,回肘一撞,他再一缩,头一低,你拳头往回一收,就能砸在他鼻子上。来,比划比划招式,别用劲,我可是香香的女人。对,对,就这样!好样的,下回有人欺负你,别客气,记住了?”
寒水不明所以,仍是听话地点头。账本送进来,寒水好奇地看楚言用古怪的方式算账,问这问那。楚言耐心地解释,末了,把东西往她跟前一推:“你照我的法子试试。对了,拿算盘来!”
寒水学得极快,不过一刻钟就掌握了用阿拉伯数字计数,随后又弄通了楚言设计的几张统计表格,不停地点头:“姐姐的法子好,这个帐目容易看懂,以后要查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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