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不和叔爷说清楚?”楚言跺着脚埋怨:“万一回晚了,耽误了迎亲的吉时可怎么好?回头,我骂叔爷去!”
玉茹忙安慰道:“别急,明儿最晚后天就回来了,芸芷那个新娘子都不急,你急什么?”
楚言冲她撇撇嘴,把洛珠拉进屋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嬷嬷,靖夷哥成亲那天我来不了,你帮我把这个给芸芷,恭喜他们百年好合。”
“你已经送了他们这个院子,何苦又拿这个?你这眼睛,哭过了?”
“没,就揉了揉,下手太重了些。这个院子是顺水人情,就算劫富济贫,这个才是我的心意。”
看着洛珠收好那套首饰,又一一回答了她絮絮叨叨的问话,楚言这才跟着出来,看见所有的人都在忙碌,也要过去帮忙。
玉茹看见连忙远远喊道:“楚言,你先坐会儿,回头各处看看有没有不妥当的。”
楚言气道:“嫂子嫌我帮倒忙直说就是,何苦寒碜我?”果真往那儿一座不动了。
看着几个人来来去去地忙,望着满屋满院的红,听着洛珠玉茹轻快的声音,楚言脸上笑着,心里却有些失落。芸芷此时一定也在一脸幸福地忙碌着婚礼,也不知她自己这一生还能不能有这一天,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兴高采烈地为她忙碌。
突然听见洛珠的声音:“罗衾,你和早燕的事儿准备什么时候办呢?”
楚言大惊:“罗大哥和早燕怎么了?”
玉茹笑道:“你自己这一阵子总不到‘云想衣裳’去,难怪不知道,罗兄弟和早燕两个,日久生情,已经暗暗定了终生。当初罗兄弟的师傅说他尘缘未了,原来是应在早燕身上了。”
“伯母,嫂子,我们,那个,还没跟她家里说,她家在旗,我们,还不知该怎么办。”罗衾红着脸,搓着手,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楚言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已经听不进去什么,下意识地站起身往外走。
“楚言,你怎么了?”
楚言愣愣地转过身,勉强基础个笑容:“我突然想起件事儿,要往府里去一趟。”
“佟姑娘。”罗衾想起什么,跑上来问:“我这会儿空了,你的事还没说呢。”
“啊,没什么!不过是想问问那边的情况,想来她们都好,不用问了。”楚言出了小院,再一抬头,今日的天怎么蓝得刺眼?
她原以为万无一失的一步棋已经走不通了。早燕和罗衾的年纪都已大,错过彼此,定会抱憾终身。而且,早燕家里是太子的人啊!
双脚机械而沉重地迈动着,头好疼,好累。街边的小馆这么热闹,是午饭的时间么?竟然才过去一半,这一天太长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和精神去想下午还会发生什么,她只想回到家,一头栽倒在床上,大睡一觉,期待着明天的日出带来一个全新的开始。然而,天大,地大,哪里才有能让她安枕的地方?
楚言昏昏沉沉地走着,不辨东西南北,甚至弄不清自己身在何方,眼睛耳朵鼻子都与大脑失去了联系。
不知被谁撞了一下,她身子晃了一下,停下来,愣愣地看着一脸慌张快速跑开的男孩子,有些奇怪:她的样子很吓人么?这么大的男孩也会怕她?青面獠牙,还是头上长角?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和脸,什么也没有啊,为什么这些人的神色如此惊恐慌张?
“姑娘,快闪开!不要命了,快躲开!”
顺着他们的视线回头一看,一辆运货的大车正对着她驶来,车夫也是一脸惊慌。车速并不快,可是货物很沉,仓促之间不容易停下来,他一路吆喝,提醒行人注意闪避,谁知这位姑娘竟会突然间从巷子里出来,居然就站在路当中不动了。
望着越来越近的大车,狠狠刨着四蹄的非驴非马的动物,狠命拉缰绳的车夫,楚言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却是突然间腿脚发软动弹不了,只能呆呆地看着。
眼看着骡子再往前两步就要踢到她,楚言被一股大力一夹,清醒过来时已经站在路边,对着一个大口喘气脸色发白的人,不由嗫嚅道:“十三爷,这么巧啊?”
十三阿哥本是一脸紧张,听见这话一愣,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神情十分古怪:“是够巧的,你方才想什么呢?呆头呆脑的,怎么叫也听不见。”
“我——”想起方才的情形,楚言后知后觉地白了脸,浑身哆嗦。
十三阿哥心生怜惜,不忍逼问,想拍拍她加以安慰,又想起他们都大了,又是在大街上,与礼不合,有些尴尬地拿开手,柔声劝道:“没事了,下回小心点,被那两个畜牲踢着,不是玩的!”
那边帮忙带住螺车的两位少爷借机教训了那车夫一顿,洋洋得意地过来与他们会合。他们打马路过,听见有人惊呼,然后就看见平日最机灵不过的那个女子傻呆呆地站在大路中间等着被车撞。十三阿哥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冲过去,他们深怕十三阿哥有个好歹,自是紧随其后。十三阿哥只顾救美,他们则一左一右冲上去拉住了骡子,展现出皇家侍卫的过人风采,回头见到他两个相对无言的样子,不由暗自摇头——十三爷一向极聪明伶俐的,怎么一遇上这位就变得笨了?
嘴快的那人摸了摸脑袋:“我说姑娘,下回要考量十三爷,好歹也挑个安生点的法子。今儿,别说十三爷,就是我们也被你吓得去了半条命呢。”
“咳,咳。”十三阿哥恼火地瞪了跟班一眼,很担心楚言如今的样子经不起玩笑。
听见有人窃笑的声音,楚言把头低了又低,真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不经意间发现身上少了一件东西:“我的荷包不见了。”
几个人都是一呆,接到十三阿哥的眼色,正要四下查找,楚言叹了口气:“别找了,方才被一个孩子狠狠撞了一下,想是那时就丢了。”那种伎俩,小说里看见过很多次了。
“那个荷包,可有什么要紧?”十三阿哥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
“也没什么。是冰玉做的,花了她不少心思,回头少不得要挨一顿抱怨。里面值钱的东西也就是一对珍珠耳坠,当初老太太给的。”想到老太太,就想起她关于对错的那番话,也不知自己做的事是对的多还是错的多。
十三阿哥笑道:“荷包要多少有多少,冰玉嫌麻烦,我赔你一个就是,倒是老太太留给你的耳坠子,可惜了!”
“咦?”楚言讶道:“十三爷几时会做荷包了?”
十三阿哥笑笑,见她又有了笑话人的精神,暗暗放心,却问:“你方才站在路当间发呆,就为了那个荷包?”
“当然不是。”楚言顿了顿,收拾起所有的愁肠,微微一笑:“我在想,不该辜负了这么好的天,去那里踏青才好。”
十三阿哥望着她,嘴角渐渐扬起,眼中笑意越来越浓:“我可巧知道一个踏青的好去处,正要往那里去。”
坐在御景亭里,冷眼观看御花园里来来去去的各色人等,楚言觉得自己最多就是个愤青。不满意这个世界,看不顺眼许多的人和事,不肯按被设定的道路走下去,却也找不到自己想走的路,愤世嫉俗,却连谩骂的勇气也没有。对这样的自己,她颇有点失望,这样的心态实在于事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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