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事情已成定局,劳而无功,四阿哥有些沮丧。可皇上不但没有责怪他,反而耐心听完他的长篇大论,又细细解释,谆谆教导,又令他受宠若惊,欢欣荣幸。诚惶诚恐地答应:“是,儿臣明白了。”
“朕再问你,在你心里,佟丫头是什么人?”
四阿哥的身体匍匐在地上,指甲深深地抠进厚厚的地毡,嘴唇被咬得快要出血,轻声回答:“是妹妹。”
“好!记住!从今以后,她就是你嫡亲的妹妹!”
“是。”两滴泪自四阿哥脸颊滑落,落入地毡的羊毛中,倏地消失,不留痕迹。
“很好!胤禛,不要让朕失望!”想起另一个儿子,康熙叹了口气:“胤祥一向与你亲近,他年纪小,许多事还不明白。你做哥哥的,有空要多替他排解,多教导他。“
“是。”
“记住把对你的佟丫头的看法告诉他,让他知道,佟丫头性子野,不服管教,自作主张,难以掌控,不合做皇家的媳妇。非要扭到一起,只怕到头来,两败俱伤。”
等四阿哥退出去,康熙疲乏地坐下,李德全连忙走到身后,轻轻为他捶背。
“那丫头,可惜竟不是朕的亲生女儿。”康熙突然冒出来一句。那么个女子,不要说一百个里面挑不出一个,一百年里也难得见到一回。他不是不爱惜的。只可惜,她太聪明太能干太跳脱,又与他的儿子们牵扯太多太深,他不能留她,又舍不得杀她,只能把她远远地嫁到西北。只希望他那几个儿子能够明白他的苦心。
想到那些个儿子,康熙的头疼了起来。
默默出了一回神,康熙突然问:“李德全,你说,为君和为父,哪个更为难?”
李德全垂着头,恭谨地回答:“回皇上,奴才不知。”他这辈子既做不成皇帝,也做不成父亲。
==〉总结4的教训:画蛇千万不要添脚,尤其是马脚。如果没有那个“骨血”之说,楚言一时半会儿大概想不好怎么脱身。
不把楚言给4,因为4已经通过楚言得到他最想要的。
==〉段数最高的是康熙,心里明镜似的,冷眼旁观,儿子们怎么闹也跳不出他的手掌心。就像某位大人说的,康熙用楚言试练他的儿子们,最后再派个大用场。
第71
受命护送她去佟府的,还是莫伦阿。来到畅春园外,马车已经备好。楚言正要登车,被人唤住。
见是十阿哥,莫伦阿对赶车的太监递个眼色,一起退开几步。
十阿哥期期艾艾地走过来,一脸的愧疚:“楚言,我,那个,其实——”
知其来意,楚言微微一笑:“十爷,从前的事都过去了,请不要放在心上。”
十阿哥越发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是我让沙子迷了眼,让猪油蒙了心,你生气恼我,骂上几句也好,我——”
楚言笑道:“我没生气也没恼,做什么骂人?十爷也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生气气恼的,另有其人。十爷还是找对人再道歉吧。”
十阿哥呆呆的,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十爷,好好过日子,珍惜眼前人。”话是对十阿哥说的,眼睛却看着不远树下站着的那个人。
八阿哥轻轻一震,视线紧锁在她身上,眼中流露出痛苦和急切。
九阿哥靠近来,低声劝道:“八哥,别放在心上。大局为重,她应该明白!”
目送载着她的马车远去,八阿哥定定地回头看住他:“九弟,帮我一个忙。”
佟府没有哪位长辈露面。但为她收拾出来一个精巧的小院,派了十来个殷勤妥当的下人。在宫里管教她的几位嬷嬷原班来报到。少了贾威发号司令,又在宫外,嬷嬷们轻松很多,经过前一段的明争暗斗,又在佟府,也不敢把她怎么着。一切都明朗化,用不着接着演戏,不必再想东想西,没有人打扰,楚言也放松下来,积极吸收可能有用的知识才技。她原本聪明,真心想学的东西一向学得很快。谁都不提从前的事,两下里倒也相安无事,平平和和。没有宫里的规矩管束,又没有长官,嬷嬷们变着法开始“偷懒”,倒是每天都来点卯,白天分两拨,上下午轮班,晚上由富夏杨三位嬷嬷轮流值夜陪伴,当一天的班,回家可以呆个一天再来。楚言是个简单省事的,眼前晃悠的人越少越好。这么一来,倒也公私两便。
这天下午是富嬷嬷和夏嬷嬷在,晚上轮到富嬷嬷当值。
秋意渐浓,又下着雨,天黑得早,丫环早早掌起灯。晚饭后,楚言拿起一本介绍西北地理的资料书翻着,等着富嬷嬷的睡前讲座,看见夏嬷嬷进来,也没太在意。
这夏嬷嬷最和蔼尽心不说,也最多礼,每次离开前都要亲自过来告别一声。不清楚她到底是受了谁的好处,楚言也不问,左不过那三四个人,她受他们的关照多了,欠的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点。
“嬷嬷吃过了?这是要家去?下雨路滑,嬷嬷多小心,让他们派个人掌个灯笼送一送。”楚言满脸堆笑。
“多谢姑娘记挂!虽是一把老骨头了,腿脚眼神还好使,早叫了车在门口等着,雨不大,这儿出去路也好走,常来常往的,老婆子自个儿当心点就是了。这天阴冷阴冷的,何苦让人跑一趟。”夏嬷嬷大声说着,一边来到跟前,把腋下夹着的包袱递过来,压低声音:“这是奴婢的衣服,新作的,没穿过,请姑娘快些穿上。”
楚言愕然,不解地望着她。
夏嬷嬷一边把衣服取出来,一边解释:“姑娘的妹妹,嫁给九爷的那位,想见见姑娘说几句梯己话,来了几次,佟大人不让过来,只得回去求九爷想法子。可巧这两天秋禾的娘病了,姑娘好心让她回家去,剩下这两个,奴婢还对付得来。下着雨,姑娘换上奴婢的衣服,把头发盘起来,撑着伞走出去,不会有人发觉,门口有人有车等着。姑娘过去住上一晚,姐妹两个好好叙叙话。”又解开她的辫子,开始为她盘头发。
原来她背后的主子竟是九阿哥。楚言听着她的解释,直觉不妥:“富嬷嬷一会儿就要过来——”
“姑娘真是个精细人。正是因为今儿是她,只要她拦着,不让别人进来就是。奴婢原本明儿一早该回来,姑娘赶早点,不会有事儿。”
连富嬷嬷也收买了?九阿哥不知砸了多少钱!太子当初挑人的时候,首要条件就是不能出自那几位阿哥旗下,尽量的都是从他自己掌握的人里面挑。把这些人买过来,代价绝不会小。九阿哥花这么多钱,费这么大力气,不会是为了让寒水。如果只是让寒水和她见一面,让寒水乔装了进来,容易得多。
楚言明白,是另一个人要见她,不惜一切地要再见她一面。她有些踌躇,总觉得这个险冒得太大,为了不使他们的事公开化,不破坏他好容易在康熙心里建立起的地位,不破坏他和佟家的关系,他们牺牲了很多,放弃了很多,都到这份上了,再弄点事出来,前功尽弃,值得吗?无论如何,他们这一生都不可能相守。带走那些美好的回忆,用以消磨未来漫长酷寒的冬夜,对她已是奢侈。可他似乎不这么想。想起他那时说的“信我,我定能救你出来”,她暗自叹气,还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呢?今夜,不如信任他的安排,如能见上一面,把该说的能说的话都说清楚,不留遗憾误会,对两个人都是最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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