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管。可也得让他老人家先想明白怎么个管法吧?眼前让皇上烦心的事不少呢。”从最近收到的几封信里的消息看,离一废太子不远,诸位之争已经升温,康熙能不烦么?
“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该写的信要写,该陈的情要陈,该等的时候也要等。你有机会劝那些喇嘛耐心点,先想想废了伊希嘉措以后怎么办,多念念经,为老百姓祈祈福。”出家人不该清净无为,与世无争么?怎么成天撺掇鼓捣?
他点点头:“应该先找到仓央嘉措的转世灵童。”
“是啊,不但要找到,还要好好教育,培养成合格的接班人。别再让人抓住把柄,说什么品德不端,行为不检之类的话。”
觉得她对喇嘛们成见太深,阿格策望日朗本想解释几句,想到她的脾气,还是省了这番口舌。她不信教,不喜欢喇嘛,在他面前发牢骚出言讥讽都没关系,只要她肯把表面功夫做好,大家相安无事就行了。
“你最近会写信吗?”就算知道皇帝有自己的顾虑,还是应该争取他的同情。皇帝对她的信任想必超过了那些使者,她也最知道怎么同皇帝打交道。
“你要我给谁写信?怎么写?你说我写。”
他笑道:“明天再说。夜深了,先睡吧。”
她却不动:“我还有事同你商量。”
早该想到,如果不是有求于他,她才不会这么好说话。
“你在天山南麓那几个牧场,可不可以交给我来管?还有,过两年,我想去印度一趟。”
“你怎么想起来管牧场了?”她怎么突然对他的财产有兴趣了?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你去印度干什么?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孩子我自己带,不会有问题。也不是现在就要去,可以等到孩子大一点,两三岁再说。你听说过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吧?印度就是故事里说的天竺。中原的佛教真经是唐僧从天竺背回来的。追本溯源,黄教的历史应该追溯到松赞干布。他的两个妻子尺尊公主和文成公主都是佛教徒,从尼泊尔和大唐带着佛经佛像入藏,影响了松赞干布。松赞干布这才皈依佛教,修建了大昭寺小昭寺,佛教才在西藏落地生根。唐僧去西天的路,我已经走了一半。这里满坑满谷都是信佛的,我虽不信,也有好奇心,想去印度看看那里的真佛是什么样。”
她要学唐僧,去印度取佛经?他半点也不信!听着怎么象又在绕弯子刺人?管理牧场和去印度放在一起,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一展身手(上)
“牧场现在每年收入是多少?就以最近十年最好的年景计算,如何?先交给我管三年,人手由我调用。我保证每年交给你这个数的一倍半。三年以后,我们再决定是否续约,用什么条件。怎么样? ”她暗暗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他有好几个牧场,以拥有的牲畜牧民数量计算,在准噶尔是个富翁。可是,他还要供养噶尔丹残部那些人,就不大宽裕了。那些人原不是普通牧民,多年当兵打仗,武艺高强,放牧的本事却不行,年纪也大了,原先名下有牧场草场的,也已经失去。他们是噶尔丹的死忠,当初帮着迫害策妄阿拉布坦,如今还记恨策妄阿拉布坦把噶尔丹的骨灰献给康熙,他们的家族要么被消灭,要么另立山头与他们划清界限。阿格策望日朗或者是出于道义义气,或者是为了其他的什么,对他们很好,衣食周全,有求必应。
就她的了解,天山南麓那几个牧场都不大,周围回人聚居,时不时有些小摩擦,岁入不高却很麻烦。除了他们用来过冬的那个地方,他对其他的那几个根本很少过问。她接手过来,又给了这么优厚的条件,他应该会心动。
她虽不曾去过胤禩在张家口搞的那个牧场,那几年间,那里的事务大大小小都会报给她知道,大的计划和方向也是她拿的主意。那个牧场似乎发展得不错,她对牧场的运行管理也有了点感觉。就算她本事不济,有一帮游牧民族张罗着,也不会比现在差太多。亏空的部分可以用倒买倒卖的副业收入填上,三年,再怎么也能撑下来。
最坏的情况,流年不利,牛羊死光,货物遭劫,还可以把嫁妆变卖了赔偿。感谢康熙的慷慨,陪嫁了大批值钱东西。感谢他的大方,对她的妆奁不问不看,直接计为她的财产。珠宝古玩还罢了,上等的丝绸茶叶瓷器到了这西边可都是稀罕东西,能换很多牛羊。真算起来,她比他富有。
听说过她身在皇宫里,居然能与人合伙办铺子做生意,不清楚详情,可也知道比他几次小打小闹的贩卖交换复杂多了。她不声不响地,就摸清了他的家底,他不奇怪。他要管的事太多,正缺一个贤内助。她愿意帮他管事,他求之不得。可她一付谈交易的口吻,令他有点不是滋味。
而且,怎么想都觉得这里面有名堂:“为什么要天山南麓那几个牧场?和去印度有什么关系?你想要的是那些人手,想支使他们去干别的吧。你到底想到印度去干什么?”从那里往南,穿过帕米尔高原,正是西去印度的路。
被他看破,她索性大方承认:“我想去印度做生意。听说印度不但是佛国,还遍地黄金宝石。我还想在帕米尔高原上设一两个据点,看看能不能把生意长久地做下去。”
他摇摇头:“莫卧儿皇帝信奉回教,印度早已不是佛国,更没有遍地的黄金宝石。”
她当然知道佛教在印度早已式微,国教的地位被上层的伊斯兰教和下层的印度教取代。她的目的地是孟买,目标是英国东印度公司,这些还不想对他提起,因而笑道:“总还有些古迹值得看看。说遍地黄金宝石,也不是真的以为垂手就能捡到。丝绸之路,想必你也知道,早年养活了多少人,繁荣了多少地方?起了做生意的心思,就该去看看,有钱可赚自然好,没钱可赚也就死心了,全当是游山玩水去。”
这话换个人说,他一定不加理会,由她嘴里说出来,却叫他有些心动。蒙古人性格粗旷豪迈,不是精打细算锱铢必较的料,也瞧不上商人。情势所迫,为了养活属下那些人,他远行办事时,会顺道弄些准噶尔缺乏的药品茶叶回来,必要时用来换些必需品。算不上做生意,却了解到行商的困难,对生意人的看法大有改观,很佩服她的生意头脑。
她从北京带来不少丝绸茶叶药材,其中大部分是皇家提供的,让她利用这些在准噶尔十分珍贵的东西与重要人物修好。可她只用少部分来送礼,其他的都明码标价地出售。内务府出来的御用品,远远不是从关内商贩那里辗转流入准噶尔的东西可比,她把价格订得高高,仍有人抢着买。在她的鼓动下,她的妹妹和朋友在北京开了一家药材行,主要经营她从西域收集运回去的高价贵重药材,再把她所得的那份利润换成上好的丝绸茶叶药材,请京城能工巧匠按准噶尔女子服饰打制一批金银首饰,再买些贵妇惯用的胭脂水粉运回准噶尔。她的运输队长是皇帝派给她的蒙古侍卫,车夫是她用两个会做饭的贴身嬷嬷从策凌那里换回来的蒙古壮汉。运输队每次去北京带着她给皇帝太后的请安信,再给皇帝太后皇子捎点东西,回程带着皇帝太后皇子给她的信和东西,怎么都是官差。漠西漠南山海关,通行无阻,有时还能让当地王公官员派兵派车护送一段。他有时忍不住替她担心,康熙皇帝发现她这样利用“公主”的身份,会不会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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