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安欢欢喜喜地拉着十七舅舅的手往船尾去,一路叽里咕噜地说着话。
康熙望着楚言笑道:“这孩子活泼乖巧,也不认生,倒是难得!”
这话大合太后的心思,笑着把方才的情景说了一遍,自觉讲得不甚明白的地方,就要冰玉补充。
说到怡安要赠马给太后,康熙亦是莞尔。
十五阿哥看了看康熙的神情,笑道:“早听说额附有一匹汗血宝马,只怕不肯割爱。”
康熙和太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却没说什么。
楚言笑道:“拿那匹黑马送人,他必是不肯。可要依我说,许多事物见面不如闻名。汗血宝马程跑起来是快,只是不能长久,又不善负重,连鞍也不让佩,娇气,虽说听话,可只听主人一个的话。阿格策望日朗那匹黑马,只有他能骑,哈尔济朗和怡安要骑着跑一圈,他必得陪着,不然不放心。若让我挑马,我就选伊犁马,汗血宝马和乌孙马之后,结实匀称很好看,跑得也快,性情温顺,肯拉车,不娇气,还能产奶。”
康熙识得马,知她所言不虚,不由点点头:“伊犁马更实用。”又对太后笑道:“这丫头当初怕马怕成那样,如今谈起马经,倒也头头是道。”
太后也笑:“要不都夸她聪明?”
楚言谦顺道:“不过耳濡目染四个字。”
十五阿哥十分心动,暗暗捅了捅同胞弟弟,一同过来央道:“若是伊犁马不那么难得,还求楚言姐姐回头赏给弟弟们两匹吧。”
太后听得摇头,笑骂道:“两个作舅舅的,见了外甥女连个见面礼也没有,转眼就向姐姐讨马,成什么话!”
想到自己也没给怡安见面礼,唯恐被太后说出来,脸上不好看,康熙忙道:“给小丫头的东西早让人预备了,在水芳岩秀放着。四阿哥陪着阿格策望日朗额附在金莲映日等候,朕正要过去,半道上听见歌声,听说太后带了大小两个丫头游湖,过来看看。”
太后点点头:“皇上事务繁忙,原不该耽误皇上的工夫。阿哥们也都回头补上吧。”
楚言连忙起身万福:“我先替怡安谢过皇上和阿哥们。”
见十五阿哥十六阿哥有些讪讪的,笑道:“伊犁马不算难得,只这一路带过来麻烦。这回带了三匹,还有哈尔济朗亲手捕的一匹野马,献给皇上。穷乡僻壤没什么好东西,只求皇上看在这一路伺候这些马老爷不容易,赏脸笑纳了吧。”
康熙听得好笑,转头对太后说:“这丫头倒是没变!还是这么伶牙俐齿。”想到什么,竟怔中了片刻,回过神来问道:“正要问你,哈尔济朗怎么没来?”
“回皇上,原是带了他出门的。先前他叔叔动了兴致要去捕野马,他也要去,说是要亲手捕到一匹献给皇上。我拦不住,想着他孝心可嘉,野马警觉得很,哪里就能被他套中?由他去试试,死心了也好。谁知傻人有傻福,当真被他套中一匹,只是他个子小力气弱,反被那野马拖下马,要不是他叔叔赶过来得快,还不知被拖到那个马窝里去了。磕掉了两颗牙,脸上蹭破两大块皮。还结着疤呢,听说他叔叔和姑父要去打猎,又闹着要去。我怕再闹出什么事,瞧瞧日子,虽然还早点,也可以动身了,就催着阿格策望日朗起程。
“顺路先到策凌那里,原以为可以结伴同行,哈尔济朗和纯悫公主的两个儿子也可以做个伴。不想策凌说他有事脱不开身,今年不来了,又说反正还早,难得来一趟,孩子们也合得来,住些日子再走。三个小子凑到一处,打架撒野,无法无天,倒还没闹出太大乱子。直到那日,几个牧人来报,说哪里哪里有狼群,叼走了许多羊羔。男人们整了队要去打狼,他们三个也非要去。策凌和阿格策望日朗商量了一下,说是人多,派人看紧点,出不了什么事,让他们跟着去看看也好。”
楚言一路说下来,太后念叨了好几个“胡闹”,此时忍不住嗔怪:“真是胡闹!这两个人怎么当阿玛的!真真该打!你也是,怎不拦着?”
楚言十分委屈:“我拦得住么?两个孩子一落地就不肯坐车,我抱了坐车,就哭,怎么哄也哄不住。阿格策望日朗抱过去,胡乱拿毯子裹了,塞在小筐里,挂在马上,就不哭了。一路任马怎么颠都照睡不误。他们祖父听了欢喜得不得了,直说到底是蒙古人的种。稍微大点,淘气生事,没一天消停。说起来管孩子是我的事,可每回我说上三句,就有人过来把孩子带走,还说什么孩子小,不调皮捣蛋才让人发愁。我明白,都防着我呢,生怕我把他们蒙古的种养成了江南的苗。”
太后噗地笑出来:“也是。好好的孩子,若是养出江南男人女人那股别扭劲儿,可是叫人生气。”
楚言气恼道:“太后怎么也这么说?可是蒙古人护着蒙古人了。”
太后笑道:“我护着你的时候还少了?不差这一件。快往下说。”
“那日,我劝也劝了,拦也拦了。蒙古人的窝里,我一个江南女人说什么还不都是白说?三个孩子反正是跟着去了。到了那里,寻了大半天,也没找着狼群。两个阿玛忙着追狼,顾不上自家儿子,交给几个侍卫看着。也不知他们三个到底是成心,还是真不小心,总之掉队迷了路。男人们寻了半日没找到的狼群,先找上了三个小子和身边几个侍卫。”
太后冰玉和几位阿哥都“啊”地叫了出来。
“好在他们身边几个侍卫经验老到,一路留下明显的记号。大队人马发现他们走失,及时赶了过来。两个阿玛冲进狼群,护住儿子们,里外夹击,那群狼一个没跑。只不过哈尔济朗的马惊了,伤了腿,肩膀上又挨了一爪子。肩上是皮肉伤,看着吓人,还不算什么。腿上伤了筋骨,只得卧床休养。我们原本出来得早,被他这一耽搁,倒成了晚的。哈尔济朗还想来,非说他能下地骑马,把策凌吓坏了。直说伤了腿不好好养,落下残疾不是玩的,带着这个麻烦,你们一辈子都到不了皇上那里。死活让人把他看住,留下养伤。我说你一瘸一拐地去见皇上,也不好看也不威风,果真瘸了,以后不能骑马不能打猎,倒不如先把伤养好,下回再去大大露一回脸。他这才老实了。”
太后皱眉道:“说起来都是策凌不好。这主人是怎么当的!皇上得好好骂他一顿。纯悫不在了,他又当爹又当妈,该知道分寸。”
康熙点头说道:“是。是得好好教训一顿。”策凌派人快马送来一封信,解释情由,外加请罪。经过与楚言说得差不多。他看了也觉得后怕,若是大人去晚个一时半刻,他三个要紧的外孙怕不已经葬身狼腹。策凌在信中对哈尔济朗大加称赞。据他说,狼群围上来时,他两个儿子吓坏了,哈尔济朗还能镇定地挽弓搭箭。另外两个孩子的马惊了,撞了他,害他落马,伤了腿。他还记得爬过去把小的那个护在身后。狼群往上扑时,哈尔济朗拚着肩膀上挨一下,用匕首割断那匹狼的咽喉。事后好些武士牧人跑来向这个七岁的孩子致敬。
52书库推荐浏览: 楚湘云 清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