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再怎么说,宜妃也是五阿哥和九阿哥的生母,自己这么想好像不太厚道。见那两个人还不知道要商议到什么时候,她还等着要同秀娥说事情呢,楚言沉吟了一下,抬头笑道:“这块料子倒叫我想起桃花由开而谢的情形了,有了一个想法,不知两位姐姐有没有兴趣?”
秀娥好像吃了一惊,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
早燕看了秀娥一眼,笑道:“佟姑娘是念过书的,见识自然比我们强多了,快说来听听。”
楚言伸出手,就在自己身前比划起来:“从这里起来一枝桃花,一开始是花骨朵,一路往上,渐渐越开越大,在肩上开到了极盛,花瓣沿着两边袖子一路落下,最后在袖口出堆了起来。”
秀娥和早燕听得眼睛发亮,她们在这秀衣局,不知见识了多少精致美丽的衣裳,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在衣服上能创造出这样的意境。
“请问姑娘,颜色该怎么配?这料子本来已经是桃花色了,刺绣的桃花应该深一点还是浅一点呢?”早燕首先关心的是丝线的颜色。
“我记得桃花的花骨朵颜色要深一些,红一些,打开以后,花瓣渐渐变淡,最后几乎褪呈白色。不知是不是这样的。”惭愧啊,她其实没有见过几次真正的桃花,就连这个创意也是一部小说里看来的,添加了一些她的想象和发挥。
秀娥微微一笑:“正是姑娘说得这样。”
“我想花骨朵的颜色就比料子要深一些,将落的花瓣应该发灰发白,但是桃花总体的颜色应该和料子的颜色是一样的,不可以失去平衡。另外,由下而上,桃花也应该由密渐疏。在脸的附近如果有太多杂物,反觉得罗索。”
秀娥和早燕虽然听不懂什么是平衡,她的意思倒是听明白了。
秀娥点点头:“得告诉宜主子,穿这件衣服时,妆得要淡淡的。”
“那么,滚边什么也都不该有了。”早燕补充道:“主要就是绣活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愉快啊!楚言点头笑道:“这件衣服最显绣工,要把桃花绣活绣的有灵气可不容易!”
早燕抿嘴一笑,有些自负:“只能尽力了。”
秀娥想了想,又问:“纽扣该怎么办?”
“是啊,盘花扣好像不佩这件衣服。”早燕也在思考。
“如果找人用扁扁的木头刻出桃花的形状,用剪下的碎布片包了,如何?”楚言提议说。
二人点头叫好。早燕站起身,对秀娥说:“你快把样子裁出来,我先去画桃花样子去。”同楚言告了个罪,急急地走了。
秀娥此时态度大为改变,认真问楚言对衣服的样子有什么想法。楚言想了想,在带来的拍纸本上画出了一款改良旗袍,小飞袖。秀娥大为佩服,二人你来我去,讨论了一番,敲定了方案。秀娥其实是个痴人,对裁剪颇为痴迷,见到楚言在这个方面想法独到,早将先前的不痛快抛到了脑后,问起楚言想做什么衣服。
楚言跑到门外看看,确信没有人,这才说出她要做的是内衣。
“内衣?”秀娥不明所以。
“首先是胸罩,就像这个样子。”楚言画了一幅图,虔诚地看着秀娥,寄托了她满腔的希望。这个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可是已经看得出是个有本钱的,她做不来笑不露齿行不动裙,象上午那一跑,前胸象要撕裂了一样。肚兜的装饰功能远胜实用功能,香艳妩媚,她用不来。她也不指望能弄出个运动型,Victoria’s Secret之类 ,能有个以前见过的那种老太太用的金菊牌,她就满足了。
秀娥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楚言不得不手笔并用,好容易说清说胸罩的特点和用途,又磕磕巴巴地说了一通立体裁剪。秀娥的悟性极高,居然从她词不达意的解说中听出了一个大概,两眼发亮,不停地问这问那。楚言很快招架不住了,早知道多和姨妈学一点啊。没有皮筋,好在她想起了电影《飘》里面,郝思佳穿衣服那一幕,想到在前面穿带子代替。
秀娥整理了一下思路,对她说:“姑娘要的东西,我大约明白了,我先做一个出来,看看是不是那么回事儿。”
楚言已经惭愧得冒出了虚汗,一迭声地说好。
秀娥说了一遍她的理解,居然比楚言说得还要明白一些。楚言感激涕零,她不过是见多识广,秀娥却真是天才,有资格骄傲,有权利耍小性子。
“姑娘怎么会想到做这个?”秀娥随口问。
“在南边时见过洋女人用,觉得有趣,想自己弄一个试试。”这个时代,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要往洋人身上一推就安全了。
秀娥果然不再问了,拉着她量了尺寸,又拉她画了几个衣服样子留下。
接下来,楚言每天做完功课就往秀衣局跑。秀娥亲手缝制,再经过同楚言讨论修改,虽然被材料局限了,还是很快诞生了又实用又美观的胸罩。楚言毫不客气,一下作了十个,秀娥和早燕发现这东西挺好用,私下自己也作了几个。得陇望蜀,楚言又求秀娥作了几条内裤,然后是泳装。她们的交流在泳装上遇到了障碍,秀娥不能理解这样的东西怎么能穿,楚言打不定主意该在水的阻力和观念的阻力中间达成什么样的平衡。
楚言苦思了一夜,终于有了突破,正盼着赶紧对付完了功课,好去找秀娥。她肖想西苑那三池水已经很久了!
她正写着第八张小楷的时候,冰玉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冲了进来,不由分说,架了她就往外拖。楚言又惊又怒,只来得及叫绣绣和素儿把她的东西收拾起来,一路上,板了个脸一声不吭,就当自己是刘胡兰了。
冰玉和十四阿哥见她真的恼了,连忙赔笑解释。原来,纳尔苏几人的旱冰鞋也已经拿到了,一伙人呼朋引伴到处找地方练习,可惜不得法,始终不能体会楚言所谓飞翔的感觉,在抱怨她骗人之余,有人想起应该让她亲自传授。这几天,三位阿哥和冰玉派人来过,亲自来过,却总也没有照着她的面。今天,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一商量,等不得她做完功课了,早早过来堵住她,拉了就走。
楚言心里一软,脸上就绷不住了,想想她也有一阵子没有见到这些人了。她只顾忙着自己的私事,还真冷落了他们,就连四阿哥来查了两回功课,也没找到她,还是素儿把她临的帖拿出来给他看了完事。
那三个人拉着她七拐八弯,突然眼前一亮,好大的一个广场。中央一条汉白玉的小道,两边连着汉白玉浮雕的台阶,宽阔的台阶分别通向巍峨的宫殿,红墙黄瓦,肃穆庄严。
“那里是——”楚言哆哆嗦嗦指着两边的宫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是太极殿,那个是中极殿。”十阿哥毫不在意地回答,一边大声招呼着广场上零零落落的几个人影。
十三阿哥脸上带笑,走过来打招呼:“还是十哥能耐,到底逮住了这个丫头。”
楚言不敢置信地瞪着那些人脚下的旱冰鞋,连着深呼吸几下。罢了,既然太庙可以用来开音乐会演唱会,太极殿后面的广场自然也可以用来溜冰!脸上镇定了一下,她认真地看这三位阿哥:“我是被你们绑架来的!不是我自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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