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在他身边几十年,已经同他肚子里的蛔虫差不多,不由有些着急,连连向楚言使眼色。
楚言错意,以为他还是希望劝康熙进食,不由觉得好笑,想到李德全是康熙身边的心腹,好像也是不能得罪的,怎么着也得给点面子,笑着说:“这个海米冬瓜盅很好吃!咦?皇上的口味好象我们南边人呢。”
见她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娇憨有趣,众人都笑了,康熙颇觉欣慰:“你喜欢就好!南方菜清淡可口,朕也很喜欢。”
难道是特地照顾她?楚言很感动。如果康熙愿意,他会是一个最好的父亲,知识丰富,见识广博,谈吐风趣,细心体贴,耐心周到。忍不住瞟了太子一眼,这个人很幸运,却不知道珍惜。其他的阿哥是不是因为对父爱的渴望,才拼命表现,争取康熙的注意呢?当然,康熙的宠爱代表的远不只是父亲的爱,还有权势富贵和在朝中的影响力。这样家庭里的孩子是不可能单纯的,叹!
众人见她呆呆的,不觉莞尔,似乎渐渐地习惯她不时神游太虚。
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李德全示意,马上有人上来撤下案几,又有人送上茶来。
楚言正在观察那些人,见他们一个个端着沉甸甸的小桌子倒行,却丝毫不乱,听不见一点儿瓷器的磕碰声,不觉大为佩服。看着递到手中的茶杯,有些踌躇,偷眼看见康熙和太子都在漱口,心中暗叹幸亏有黛玉在前,才没有出丑,连忙照着样净过口,乖乖坐了,等着康熙的吩咐。
来人退去,少顷,第二回送上的茶才是喝的。
楚言没有饭后喝茶的习惯,端着杯子,却不动,漫不经心地听着康熙向四阿哥和八阿哥询问一些事情。
走进来一个小太监,在李德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却被康熙看见,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李德全连忙禀告说:“回皇上,马奇和鄂岱伦已经到了。”
康熙又问了四阿哥几句,摆摆手:“跪安罢!”
几位阿哥连着太子都连忙施礼告退,楚言也行了个礼,跟着他们准备倒退着出去。
康熙笑着,又嘱咐了她一句:“佟丫头,别忘了常常来看看朕!”一边叫八阿哥先留下。
到了殿外,一抬头,对上六双打量的眼睛,楚言连忙赔笑:“几位爷还要忙,奴婢告退!”风头出够了,肚子也填饱了,再跟他们混下去,也没什么好。
那几个都不出声,太子瞅了她半天,突然一笑:“有空常来毓庆宫,太子妃很惦记你。”
楚言低着头答应了一声,,余光中看见太子叫上大阿哥走了,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满含笑意的黑眼睛,剩下那半口气就像根鱼刺,梗在喉咙口了:怎么忘了,最厉害的这位还在这里呢!
想起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完,那天被绿珠毁了的,宽容了几日让重写,也还没来得及,刚才说免罚减去十张的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楚言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只希望方才皇上夸了他一句,此刻他心情大好,懒得同她计较。
四阿哥见她一下子从神采飞扬变得乖巧惊觉,又好气又好笑,口中淡淡地问:“十弟十三弟十四弟,要去哪里?”
十四阿哥说要去紫光阁,过两天的比武,他想参加,正在勤奋练习。
几个人又上了那艘船,让一个太监撑着。
也许是刚吃饱都有点午困,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近了紫光阁,十四阿哥想拉楚言一起上去,被她一口回绝,也不生气,悄悄凑在她耳边说:“别担心!四哥今儿看着挺高兴,必不会为难你。”
待船停稳,十四阿哥拉了十三阿哥上去,又看向十阿哥。
十阿哥看楚言不动,又坐了回去,口里嚷嚷着乏了,要回玉粹轩歇着。
楚言一心想要避开四阿哥,原以为他也要去紫光阁,谁知他一直坐在一边闭目养神,两位阿哥临上岸打招呼,才睁开眼点了点头又闭上了。
画船离了岸,楚言看看岸上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背影,再看看船上这两位,有点后悔,刚想叫那个太监把船撑回去让她上去,四阿哥飞快地扫了她一眼,就让她乖乖坐下,一声不吭。
十阿哥看了看四阿哥,慢慢蹭了过来,支支吾吾地说是想学游水,问楚言肯不肯教他。
楚言很干脆地回答说不教,男女授受不亲!
十阿哥一脸颓丧,正想再蘑菇蘑菇。四阿哥却在一旁开了口:“乾清宫侍卫里面有一个叫高谦云的,水性极好,最是耐心,十三弟的那两下子就是他教的。十弟不如也拜他为师?只怕还学得快些。”
见十阿哥欲言又止,一脸丧气,楚言心中好笑,男孩子借口教游泳和女孩子增进感情,甚至借机占些小便宜的事情,不知见过多少,这下角色好像倒转了哈!十阿哥秀色不够可餐,运动神经欠发达,大包袱一个,还是不背为上!
上了岸,四阿哥看了看怀表,说还有一些时间,要看看楚言功课做得如何,她自然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往御花园走去。十阿哥大概也不耐烦和四阿哥在一起,胡乱找了个借口跑掉了。
看来四阿哥心情确实不错,随便翻了翻,也没细看,更没点数,就把那一摞小楷纸放到一边,看着她点头笑道:“很好!你做得很好!难为你了!”
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关,楚言心里大喜,却又有点糊涂,搞不清自己做的什么事让他觉得很好,是她的字进步了,是不和绿竹纠缠好,还是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好,干脆归结于康熙的夸奖让他心满意足之余,决定放她一马。
四阿哥和颜悦色,问起她读过什么书。楚言结结巴巴,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就算念点书,也首先是烈女传女则一类,她对这些也就是知道个名字,生怕他细问下去,露了馅。
好在四阿哥看着她笑笑,转而打量起她的小屋,皱了皱眉,说屋里太素净,不像个女儿家住的,一下说家具太少,一会儿又嫌帐子旧了。
楚言大惊,很怀疑这位四爷今儿个吃错药,竟转了个性子,比八阿哥还婆妈起来,听他问有什么需要,连忙答说现在挺好。
四阿哥看她的眼神越发温和,说遇到为难的事一定要告诉他,楚言只有唯唯诺诺。
四阿哥又说他要随皇上去塞外,这两天忙,就不来查她了,嘱咐她不可偷懒,每日十张帖还是要临的,等他回来了一块儿检查。
楚言听说多罚的十张果然给免掉了,已是大喜,满口应是,笑容满面地一直送了四阿哥出去。一回头,却见冰玉正在对她笑。
冰玉已经来了一会儿,听说四阿哥在,就躲在了绣绣她们屋里,偷偷看见那只大猫去了,这才跳出来,拉住楚言,喋喋不休地问起她跟皇上一起午膳的情形。
三个小丫头也兴高采烈地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皇上是不是很威严,有没有求皇上治绿珠的罪,皇上的午膳都吃些什么。琴儿突然想起来,跑回屋把宜妃和通嫔送来的精致点心拿了过来。
这大概是两位主子对她示好的意思,楚言暗叹她们消息灵通,叫素儿拿些茶水来,就着这些点心,在小院里开起茶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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