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丽人不耐烦起来:“摛藻堂养的都是哑巴不成?”
身边一个仆妇模样的人悄悄看了她一眼,高声喝道:“八福晋问你们话呢,还不快说!”
听说这位原来是八福晋,下面几个放下半颗心来。采萱和闻声从书库出来的怀湘都是又惊又怒又担心。八福晋连内命妇也不是,是无权过问后宫的事情的,却如此大动干戈,看这个架势,竟然是要至楚言于死地,连她们出去搬救兵都给防到了。八福晋出名的泼辣善妒,她们也曾耳闻,楚言与八阿哥的那点纠缠,她们也看在眼里。八福晋的来意,昭然若揭。要说起来,实在是八阿哥来招惹楚言,楚言到底动没动心思,就连朝夕相处的她们也不清楚,白白挨上这一顿教训,岂不冤枉!
绿珠在后面轻轻一指:“那丫头住在顶西一间。”
八福晋闻言,狠狠地瞪了采萱和怀湘,命那个仆妇:“去!把门给我撞开!”
仆妇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道:“福晋,这是在宫里。”
“要不是在宫里,我会给瞒到现在?”八福晋咬牙恨恨地说,怒道:“没用的东西。我自己来!”
那门本是虚掩,被她一脚踹开。
八福晋有些膛目的看着屋内别具一格的陈设,随即大怒,四下巡视,见到床头端放的那个木头娃娃,恨得几乎将银牙咬断,几步走过去,伸出手颤抖地拿起那个娃娃,细细打量。没错,正是那一个!八福晋思绪翻转,回到一个月前。
那日,她正在算账,下人来报说有一个红胡子的洋人求见贝勒爷。当时,她心情正好,就亲自见了那个罗刹商人,才知道胤禩在搜寻稀罕古怪的小玩意,那个罗刹商人正是闻风而来,想要借机与这位新出掌内务府,实力迅速崛起的阿哥拉上关系。那人拿出来的稀罕玩意儿就是这套木头娃娃。她自小不爱这些,那天眼见一个娃娃里面又有一个,层层叠套,精巧可爱,也觉得喜欢,就把东西留下了。
胤禩回来,见了那个娃娃,一脸喜悦,当即命人将银子给那个罗刹商人送去。
她冷眼旁观,觉得蹊跷,有意问东西是给谁的,又说她喜欢想留下。
胤禩只微微一僵,立刻变得若无其事,说是有人托他寻的,既然得了,还得给人家送去,她若是喜欢,就再问问那个罗刹人还有没有。
当她追问是谁托的,胤禩淡淡瞟了她一眼,答说一个要紧的人家。
她不是傻子,知道他必是有事瞒着她,他近来总借口事忙,一回府就关在书房里,有时一天连面也照不上一个,一个月两三次到她房里,也如同点卯一般敷衍了事,纵然对她笑,那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就如对着一个陌生人。一个男人,又没有其他妻妾,原因就只能是一个,他在外面有人了!只可惜,她花了许多功夫,使了诸般手段,也没有探出那个狐狸精是谁。
后来,他果然又弄来了一个送给她,被她兴致阑珊地扔到了一边,这一套只得五个,已是输了一筹,颜色花样也不如原先那一套鲜艳讨喜,只要一看到这个,她就会想起原先那个不知被他送给了什么人,心里堵得慌。
今日,绿珠过府来玩,无意中见到她房里那套罗刹娃娃,状似无意地提起,好像听说谁近来也得了这么一个。她立刻留了心,稍加盘问,绿珠立刻一五一十地把佟家这个丫头近来在宫里都作了什么,八阿哥对她如何如何,都说了出来,就连自己与她的仇怨也不隐瞒。
八福晋听得咬牙切齿,有道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等不得与他对质,当下直接带了个心腹,借口向宜妃请安,进了宫,直奔摛藻堂而来。
在她想来,绿珠对八阿哥有意不假,可是他对绿珠多半是真的无心,何况绿珠既然已经嫁了老十,再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她很放心,对绿珠的话已是信了八分。况且,她今日要在宫里办事,也正需要借助绿珠在宫里的人手,绿珠对这个丫头怀恨已久,自然顺水推舟。
再见到这套娃娃,剩下的两分也信了,再没想到,她千防万防,就是没防到宫里,居然就在宫里出事儿了。
将娃娃狠狠往地上一摔,八福晋颓然跌坐到床上,再一看这屋子,不显富贵,但是处处舒适别致,样样独出心裁,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多少工夫,再想到他一向行事低调,嘴上不说,心中每每嫌她张扬夸耀,这次却早早各处询问,留下话,只是为她找一件特别的寿礼。越想越觉得心中酸楚,他何曾为她费过这样的心思,当初秋猎场中,他也曾温柔呵护,可成亲之后,他越来越冷淡,偶然的柔情也不过是敷衍对付,怕她闹将起来而已。只恨自己,吃一堑不长一智,仍是每每沦陷于他的温柔。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事情做得不好,惹他生气,如果他好言好语地说出来,她自会设法弥补,可他什么也不说。她自小娇生惯养,要她主动赔不是,她做不来。害怕有另一个女人分去他的温柔,她担着悍妻泼妇的恶名,牢牢地守着那个府第,至少她是他唯一的妻!可守住了他的人,却没有守住他的心。这回,他怕是真动了情,她该如何是好?
见她咬着牙发呆,眼中落下两滴泪来,心腹的仆妇大为吃惊,连忙过来,用身子挡住她,劝道:“福晋,别想了。咱们走吧,快些去给宜妃娘娘请安!”十福晋对福晋也是不怀好意啊!
“秀桃,你明白我的,是么?”八福晋把脸轻轻埋进她的怀里,垂泪轻问。秀桃是她外祖父的家奴,她乳母的侄女,从小就伺候她,出嫁后不两年,死了丈夫,无子,才进了贝勒府,又作了她的心腹,大概也是唯一能明白她的人了。
秀桃迟疑了一下才答道:“是,福晋。”明白她只是太过娇纵任性,明白她对贝勒爷用情至深,也明白她不是个好女人好妻子,不明白的是她到底要什么。八贝勒人才出众,前程远大,要权势要富贵都有了,性子也是最和气的。看看其他的阿哥,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福晋偏偏要堵这口气,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连着贝勒爷也被人指指点点。每每捕风捉影,就要闹上一回,要搁平常百姓家,犯了七出,休多少回都够了!
“福晋,咱们还是走吧!这是宫里,真出了什么事儿,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是啊,姐姐,算了吧。这事儿真闹起来,八哥脸上不好看,回去,怕是不依的。”绿珠这还是第一次踏进楚言的房间,四下打量,眼中越发嫉妒。这两个女人,一个得了她想要的位子,另一个得了她渴望的感情。她恨她们,只盼她们狗咬狗,落个两败俱伤才好。
八福晋恨恨道:“我倒要顾着他的脸面?”话虽这么说,心中到底犹豫,他们之间还要雪上加霜么?
绿珠捡起地上那个娃娃,假意惊呼:“哎呀,这儿摔坏了一个角呢!那丫头气量最小,定是要去告状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让她去告!”八福晋噌地站了起来,一把抢过木头娃娃,扔到地上,用花盆底狠狠去踩。见踩不烂,更加恼火,捡起来,一个个掏出来,只剩一个薄壳,自然一踩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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