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指了指桌上:“官人,我要吃那个笋。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世道,女人太难了,霍小玉活着的时候想不明白,死了才知道李益负心嘛,再说她一个女儿家,想杀他也没办法。”
“怎么没办法,她有钱去打听消息,不如雇凶杀人喽。”
长乐道:“又没有人教她们的,她们从小学的什么道理,官人难道不晓得,可不是说清醒就能清醒的。官人你说那些姑娘家什么时候能明白过来,自己才是最重要呢?”
“有朝一日,总会明白过来的。”
长乐点了点头不说话,若有所思的嚼着嘴里的肉,三郎捏了捏她的鼻子问:“又想什么呢?”
长乐道:“我们从前是不是讨论过这个问题啊,我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呢。”
三郎笑笑:“可能说过吧,别想了,再头疼,乖,吃饭。”
长乐看自己手上的筷子跑到官人手上去了,赶紧抢过来说:“官人怎么又喂我,我要自己吃。”
“你不愿意吃,为夫可不得喂你嘛。”三郎看她吃了,才自己端起饭碗吃饭,“下午去游湖吧,打这梅雨一起你就没出过门儿,再不出去走走,得胖了。”
“游湖,去泛舟?雨天泛舟一定别有情致,官人不用去药铺忙吗?”
“夫人说笑了,为夫什么时候忙过药铺的事情。”
“是我身子不好,拖累官人了。”
“傻话,咱家又不差钱,开药铺是为你吃药方便,怎么隔三差五说这些话来气我。”
长乐托腮道:“我从前讲过这话吗?我不大记得了。”
“你啊,人懒心也懒,小时候的事情忘就忘了,越大记性越差。”
“哈哈哈,张二娘说啊,三娘这么懒都是严官人惯出来的,三娘拿支笔,官人都嫌笔重。”
三郎一边给她布菜一边笑说:“少跟她们婆子说笑,我宠老婆又和她们什么相干,被她们茶余饭后传的,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一条街都知道。”
长乐摆了摆手说:“整条街知道,那说明官人你好,你要是不好啊,那就是半城婆子的谈资了,城东也开药铺的那个刘老板,他三位夫人都在他背后与旁人首尾,这事儿要不是我们妇人爱聊,上哪儿晓得去。”
三郎咧嘴直笑:“你说说,晓得这些事情干嘛呢,有所谓没所谓。”
长乐也笑:“多可乐啊,那刘老板我在咱们家铺子里头见过一回,那得意劲儿呦,他家的铺子也不是萧山第一吧,厉害什么呢。”
“得,你高兴就成,左右城里也不都是这些下流事情,不怕把你听坏了。”
“我家官人管我管得厉害,我哪儿能学坏啊。”
三郎凑到她耳边说:“你呀,夜里边坏点儿,倒无妨。”
“讨厌!”
吃完了饭,三郎哄着长乐睡了一会儿午觉,再起来,雨就小了些,两人坐马车到湘湖边,三郎抱着夫人上船,叫她脚底未湿便倚澜湖上。
细雨蒙,杨柳低,山水浅相依,画眉啭,莺声啼,湖雨相逢急,绿墨沁水涟漪起,明镜蒙尘人依稀,梅子酸如蜜。
湖上雨水打出千层涟漪,船儿悠悠漂过,又轧出一道道波褶,长乐倚着凭几,撑着脑袋看窗外湖光山色,三郎坐着温酒,两人中间摆了一张曲足小方案,三郎见长乐出神,问道:“细雨绵绵的,夫人可有诗意?”
长乐笑说:“怪了,不知是看腻了还是怎么,今日脑海里都是杜工部那句‘湛湛长江去,冥冥细雨来’,成都府也是出了名的景致好,萧山虽然不差,但是山低水浅,恐怕少些奇峻之意。”
三郎递了杯酒给她:“在这儿待腻了?”
长乐道:“也不是,我们不会一直在这儿的嘛,就想想以后去哪儿喽。”
“为什么不会一直在这儿?”
长乐指了指湖心:“官人你看,那里是不是应该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坐在船头摆弄竹笛,吹些不成曲的调子。”
“又想起小时候的事儿了?”
长乐低头喝酒说:“不是,就是觉得光听这雨声,有些太寂静了。”
“找个人来吹一曲?”
“罢了,正好遇上才有意思嘛。”
三郎又给她倒了一杯酒:“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觉得我们会走?”
“我说了,你又要觉得我傻。”
“说,难道不说你就不傻了?”
长乐努了努嘴说:“官人是王侯相,总待在小地方,耽误前程不是。”
三郎觉得好笑:“谁说的我是王侯相,那些相士只会拣些好听的话来骗钱,谁稀罕什么前程不前程的,你啊,果然傻得厉害。”
“就知道你会笑话我,官人呐。”
“嗯?”
“我们到萧山有四五年了吧。”
“四年多,怎么了?”
长乐抚着杯沿说:“今年是不是该有什么事儿啊,我今年十九,十九岁在我脑海里面特别重要,但又想不起是什么事情。”
三郎抿了一口酒,故作苦恼地说:“啧,夫人怎么记得这个。”
“真有事儿啊?给我说说呢。”
三郎坏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给点甜头我就说。”
长乐眯着眼睛看他,撇了撇嘴说:“不正经。”但还是起身来在他嘴边啄了一下。
三郎舔了舔唇说:“还没尝到味儿呢。”
“我可尝到了啊,酒味儿。”
三郎道:“瞎说,为夫都不知道这酒是什么味道,你再尝尝?”
嘴上问她,手上却一把拉过来,深深吻了许久,待他松口,长乐也不娇羞,挑眉道:“就是酒味儿。这下能说了吧。”
“说什么啊?”
“不许耍赖!”
“好好好,告诉你告诉你,你还小的时候呢,成天吵着要嫁给我,我被你烦的不行,就说,那就等你长到十九岁吧,你特别开心,成天念叨着十九十九,印象就深刻了呗。”
“真的假的?那怎么,十五就成亲了呢?”
三郎道:“你那时候生病了,冲喜,这不就冲好了嘛。”
“果真?”
“千真万确。”
长乐盯着他看:“你这么说,倒像是我做得出来的事儿。”
“这么喜欢我?”
长乐小声说:“喜欢得不得了。”
“听不见。”
“我不讲了。”
三郎挪开面前的方案,搂着长乐说:“夫人再讲一回,为夫就让夫人看到湘湖夜月。”
“今天吗?还下着雨呢。”
“为夫答应过的事情,哪样没有办到了?”
“莫非我家官人,还是神人?”
“是也不是,全在夫人信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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