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枫轻叹一声，左手掌心摸着玄冰剑剑身：“我这只老狐狸已在这世上活了很多年了，再寒的神兵利器只怕也上不了我分毫，竹仙不必担忧。”
竹仙点了点头，撩袍坐在树下，将古琴放在双膝上，阖上双眼，右手中指挑了下琴弦，发出第一个音阶。
“你自己多加小心。”云枫对着凌枫瑶这样嘱咐了一句，竟掏出一块长条丝巾，遮住双眼。手中玄冰剑依着竹仙手指下流动的音阶舞了出去。
凌枫瑶初时只觉得那琴音刺耳，而后摒除杂音，终于寻出了音阶中的规律，勉强挥起银叶鞭。
竹仙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温和的笑，见凌枫瑶脸色渐白，就轻轻按住琴弦，站起身来：“小妖女，你这修为真是大不如前了，本仙都要替你可惜。”
“还请竹仙不要在这儿挑拨，枫瑶身上争强好胜那股气好不容易收敛了。”云枫的语调中带着些许责怪。
竹仙却叹了口气：“狐王你也在这世上活了很久了，怎么‘没有得到就不存在放下’这种粗浅的道理你还不明白!”他收了古琴，将双手负在身后，“这个山头是我的地方，你们两个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不会有旁的散仙打扰，我请我妹子去凡间喝酒。”
云枫抱拳，深深一揖：“多谢竹仙。”
见竹仙走远了，云枫脸上关切神色尽现：“你可还受得住?竹仙的琴音里夹杂着他的修为，一般的妖怪胡多或少都会受到伤害。”
凌枫瑶摇了摇头：“起初我没找到琴音中的规律，后来仔细听了听，虽然要破了他的琴音很难，但是不被他所伤还是容易。”
“果真是妖中奇才。”云枫摸着凌枫瑶的头发，“小妖女，这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个，我想听一句实话，你真的非要做万妖之王不可么?”
“我也不清楚。”凌枫瑶的眼中带着些许迷茫，“本来是说着玩儿的，可是突然多了个弟弟说我有那个本事，你又说我忘掉了一些过往。我就更想不清楚了。”她长出了一口气，“难得堂堂狐王大人肯带我出来玩儿上一日，我们姑且不去想它。”
“也好!”云枫表示赞同，右手环住凌枫瑶的纤纤细腰。
凌枫瑶挣了挣，云枫却搂的更紧了：“我带你看看这蓬莱仙山的好景致，这里虽然灵力旺盛，可仙气与妖气不同，终究会对我们妖族的修为有所损伤，本王护着你。”
凌枫瑶白了云枫一眼：“我看出来了，你也就在妖精面前还有一些威严。他不过是个小小散仙，你又抱拳又躬身的。”
“我们是在人家竹仙的地方。”云枫的桃花眼中闪着精光，“真要比试，他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可我今日是带着你出来玩儿的，总不好因为这个扫了兴。谦卑一些，不论对着的是妖是仙，都没有什么坏处。当然，在狐族和那些小妖面前，我还是要保证我狐王的威严。”
☆、人皆有私
“蓬莱仙山果然无愧于仙山二字。”凌枫瑶跟着云枫在蓬莱山上飞了一圈，落在山巅时，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却笑得很开心，“在这儿修行，很快妖便能化成仙吧?”
“真是个傻姑娘。”云枫揉着凌枫瑶的头发，“妖化仙不仅仅是修炼便能修成的，也与你在哪儿修炼无关。我们没有成仙的根底，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妖精吧。”
“成仙的根底?”凌枫瑶的眉心皱了皱。
云枫将右手食指竖在嘴前，低声说道：“这儿不是说这件事的地方，我们下了蓬莱山，我再说给你听。”
凌枫瑶眼珠儿一转，笑道：“也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就像不是狐太后的儿子，就是道行再高，也做不了狐王，是不是一个道理?”
云枫轻轻点了下头。
“真是不公!”凌枫瑶白了云枫一眼，“我想我终于明白为何我会选那条‘万妖之王’的路去走，你们这些个王上真的是需要好好修理一番。”
云枫背负着双手，先凌枫瑶一步下山，凌枫瑶跟在他身后。只听云枫说道：“就算各族王上都有更换又能如何?小妖女，换做你是我母后，会不推举我做狐王而另选他人么?”
凌枫瑶被问住了，人皆有私，妖也概莫能外，有朝一日，她若是真的建族做长，她会不选她的孩儿做继承人么?
云枫停了下来，握住凌枫瑶的手腕，笑道：“今日说好了带着你开开心心玩儿一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们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说。”
凌枫瑶微扬起头，笑道：“也好。”
“闭上眼睛。”
凌枫瑶依言阖上双眼，再睁开时，已站在洞庭湖上的乌篷船头。云枫变出了一件披风披在凌枫瑶肩上：“我们就在这洞庭湖上漂，漂到哪儿是哪儿。”
凌枫瑶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光：“不回岸上了?”
“不回岸上。”云枫坐了下来，右手伸到船外，感受着湖水的清凉，“漂到没有仙人，没有妖怪的地方，我们便弃舟登岸，盖一座茅草屋，生养几个孩子。”
“臭狐狸总在想美事。”凌枫瑶坐到云枫身边，双臂环抱着双腿，“以前我们也曾来过洞庭湖么?”
“来过。”云枫望向西边正沉下去的太阳，道，“我喜欢月夜，你也喜欢月夜，而这洞庭湖的月夜是天底下最美的，我们又怎么可能不来。”
凌枫瑶也看着天边的那缕橙黄色，道：“其实日落也很美。当然我的确更喜欢月夜，喜欢月光洒在地上的银色，很干净。”
“像你的心一样干净。”云枫的一双桃花眼又眯了起来，“小妖女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论你在梦里见到什么，始终相信我是为了你好。”
“这我可不敢保证。”冷风吹来，凌枫瑶紧了身上的披风，“倘若你曾经想过要杀我，我也相信你是为了我好么?”
“我绝不会想着要杀你。”云枫信誓旦旦，“你是我认准的狐后，是我孩儿的娘亲，我若是杀了你，岂非要将我这狐王的位子往外推。”
“臭狐狸你再胡言乱语，信不信今晚就只剩你一人看月亮!”凌枫瑶瞪着云枫，口唇紧紧抿在一起。
云枫瞧着凌枫瑶生气的模样，口唇动了动，无奈地笑了：“我想我若是此刻吻了你，极有可能会被你推进湖里，所以还是忍住。”
凌枫瑶又白了他一眼，静静坐在船上，看着天空中高挂的启明星。
夜幕降临，独属于月亮的银光洒在船上，洒到凌枫瑶和云枫的身上，云枫终于开口又说：“我第一次吻你，就是在洞庭湖的乌篷船上，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上弦月夜。”
凌枫瑶心中一动，同时也惊诧于她此刻心里的感觉，她本该用力将云枫推进这洞庭湖里，让他好好感受感受夜里的洞庭湖水有多凉，却又狠不下这个心来，反倒觉着，跟着他的意思，在银色的月光下，他们拥抱在一起才是最合时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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