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快回兰陵,我出宫前,三皇子那些人已经把禁宫拿下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玉玺不见了。”
她一边动作利落地策马往城门处奔,一边继续道:“恐怕他们在宫里找不到玉玺的踪迹,就会怀疑到我身上,再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
高咏把装着玉玺的包袱往怀里一揣,也一个纵身跃上马背,双腿加紧马腹,追上高贵妃。
纵使情况紧急,他也不见慌张之色,追上她之后,随意地笑了一声,然后开口道:“姐,你别担心,当初我们以为东营军是太子手底下的,所以提前买通了他们里的人,喏,就是替我们开西直门的那些。”
高贵妃也笑了,那张芙蓉面上就算在这种情况下,这一笑也是光彩夺目。
不愧是老皇帝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
城门处的人见他们过来,知机地把城门打开,几乎是一眨眼间,两道策着马的身影就飞奔了出去,消失在他们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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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是最好的伪装色。
趁着夜色,谢珝带着仅剩的四十人,从皇城守卫最薄弱的地方,打晕了看守之人之后,迅速进入了宫里。
他年少时曾在宫中给太子当伴读,故而对于宫里某些地方还算是熟悉。
此时,他略作思考,便决定先去景明公主的殿中,若是元锦和公主正好被关在里面,也好分出些人来保护他们。
也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勤政殿那边,尽力找机会救出父亲和祖父他们,至于其他一起被困的大人们,也只能看情况了,力所能及罢。
……
好在他的运气还不算太坏,就当他刚带着人过去的时候,景明公主正带着林元锦,想要从侧门处溜出去。
谢珝瞧见那两个带着丫鬟的身影,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几步走了过去,开口唤道:“元锦,公主。”
林元锦被杨茉拉着往外走的步子,就在听见这一声轻唤的时候倏然顿住了,疑心自己是近日来因为太过思念的原因,故而出现了幻听。
但心中还是始终残存着一丝念想。
所以她停下脚步,迟疑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可当她的视线中真的出现那个朝思夜想的人时,她竟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原本该在千里之外的人,就这样站在自己前面。
她眨了眨眼睛,生怕这是自己的一场幻梦。
谢珝也注意到了林元锦此时的神情,心里不由便是一痛,愧疚快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从来都不畏惧任何事的人,此时的脚步却有着踌躇。
他们这一对刚新婚就分开的小夫妻这一愣神,景明公主便立马注意到了。
顾不得这两人私底下那些小心思小情绪,杨茉一看到谢珝,眼中立马有了神采,她拉着林元锦,几步走到谢珝跟前,将林元锦的手放到他手里,然后开口跟他道:“总算是把你家夫人平平安安地交到你手里了,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谢珝手中骤然被塞入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一愣神过后,便慢慢将这只手握紧,笑着对杨茉道:“多谢公主相护拙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转过头,叫来身后的萧氏亲兵,分出一半人手,对他们安顿道:“你们护送公主和夫人先行回燕堂巷谢府。”
亲卫自是应了下来。
杨茉还在好奇地看着这些人,心中疑惑这些人是哪里来的,谢珝便开口替她解了惑:
“这些人都是表哥家中的亲卫,本事极强,极为可靠,我虽不知为何这附近的守卫都不见了,但宫里现下并不安稳,还是让他们先送你们去谢府避一避得好。”
杨茉一听,便犹豫着开口道:“还有我母后……”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强人所难,毕竟谢珝原本也没有必要保护她,更别说还要带上母后了。
谁料谢珝闻言后,并没有直接拒绝,反而认真地思考了几息,随即道:“皇后娘娘寝宫应该离这边不远,这样吧,你们走的时候去将她带上也无碍。”
毕竟元锦在宫中这段时间也受了公主的庇护,此时就当是还了人情了。
他说完这话,杨茉赶忙连声道谢,反观林元锦,眸中倒是透着一抹忧虑,她抬起头看着谢珝,不由得轻声开口,问道:“公主,皇后娘娘同我,我们几个一块儿回府里去,那……你呢?”
谢珝闻言,朝她安抚地笑了笑,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垂下眸子看着她,轻声道:“祖父和父亲他们还被困在前面,我得过去将他们救出来。”
一时之间,林元锦想说许多话。
她想说太子对你敌意很深,还在你来的路上安排了埋伏,她想说宫内危机四伏,她想说她已经……
可最终,她还是回握了一下谢珝修长的手,也轻声道:“那你,小心点儿,我和……在府里等着你平安归来。”
由于时间太过紧迫,谢珝并没有往日的细心,也并没有听见林元锦话中的这一处停顿,他又将这几人嘱咐了一番,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往勤政殿赶去。
……
在回来的路上,谢珝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只有一种可能,因为太过惨烈,他连想都不愿意去想,生怕成为现实。
可当他真正经历了千难万险,辛苦奔劳,踏入这座因为被翻找玉玺无果,而人去楼空的宫殿后,发现那个他最不愿意去想的可能性,真正发生在自己眼前时。
脑子里竟然是一片空白。
他连着骑了许久的马都没有疲惫的身体,竟然在此时开始腿软,开始手抖得不像话。
他顾不上看周围的尸横遍地,他木然地往前走着,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个安详地躺在地面上的,苍老的,他无比熟悉的身影。
“扑通”一声。
谢珝膝盖一弯,重重地跪在了地面上。
他俯下身体,久久没有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直起腰杆之后,眼眶已然变得通红,方才的地面上,亦有了一片小小的水渍。
他一声不吭,无比沉默地膝行向前,伸出双手,将眼前老人早已冷透了的身体抱起来,随即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往殿外走去。
他早在过来的时候,就又分了一部分人去将那些被关住的朝臣们放出来,由于三皇子自认为太子已经败了,除了自己,没有别人更适合做皇帝,而传位诏书,也有崔阁老写好了。
这些大臣们便自然失去了被重兵看押起来的价值,所以那儿的守卫并不严,亲卫们很顺利完成了任务。
所以当谢珝抱着谢阁老的尸首踏出大殿之后,迎面而来了一个人,这人亦是面色凄然,眼带哀痛,双手也在不住地颤抖着。
——这人正是谢阁老的长子,谢珝的父亲,谢臻。
可当他注意到谢珝沉默得有些过分的神色时,还是竭力稳住心神,又往前走了几步,抬手拍了拍谢珝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
“走吧珝哥儿,咱们爷俩这就带你祖父他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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