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钱……”
我没打算回头，打开门，后面欲言又止的声音才又继续：“还够用吗?”
开了门正要往外迈的步子顿住，我微微惊异地回头望过去。台词怎么变成这个了?不一直都是——你的钱给我，你再管你爸要点。
她察觉到我的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大概对我们之间这样的和平静气也不太适应，讪讪笑了笑。
我更是不适应地漫应了声“嗯”，才继续刚才迈出的步子出了门。而大概是震惊过度，我反手关门的声音都轻了很多。
下了两层台阶，突然想到景向晨的那句——九月份，去北京。
忽的脚步都轻快了，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一样轻。
回到学校，景向晨已经进入彻底的神游模式，大概是要将三年来的所有知识点全部过一遍，尽数梳理到他脑中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
这种时候，我一向很识相，绝不打扰他。
神游了三天，他才算清醒。
高考随之汹涌而来。
☆、想我了吗?
最后一科的结束铃声响起，准备了十八年的考试落下帷幕。考生兴奋地拥抱在考场外等候的家长，发自内心的轻松愉快洋溢在脸上。
这里面有景向晨。
没有我。
远远地，我看到他和他的朋友们，还有好几个家长，微笑寒暄。他笑着招架，边低头操作手机。
“在哪儿?”
我握着手机，静静地盯了一会儿，又看了看他的方向。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看到他四下张望扫视着，竟下意识地别转开了脸。
半分钟后，我转头再次看过去，望见那个少年被人群簇拥着，笑得轻松愉快，像任何一个考生一样，却又好像比任何一个都愉悦。
非比寻常的时间节点，总是深刻难忘。很多年之后我还记得这一幕。
又更像是人生的岔路口，我站在拐角处，深深地凝望着那条大道上的他，仿佛看到了我和他之间的结局。
他站在众星捧月的中心，我隐在远远的阴影里，没有勇气走近那明亮的光环圈，最后只能转身黯然离开。
***
高考后，和景向晨再次见面是在火车站。
隔着人来人往，我看到一个白衣少年远远走来，个子高高，瘦削挺拔，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一跳一跳的，泛着健康的光泽……
恍惚之间，我忽然想起了三年前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在学校操场此起彼伏的篮球落地声中，他也是这样青春焕发、风采动人。
时光仿佛格外偏爱他，三年过去，少年明媚如初，眉目间又平添俊雅，整个人愈发英气逼人。
“如果不是我刚好主动跟你联系，你是不是就这么抛下我一走了之?”走近了，景向晨一开口便是浓浓的不满。
一点也不配合我正美好感念的小情怀。
是的，昨天高考结束后我爸给我打电话，说想我，希望见我一面。我本能地拒绝，但电话的最后他提了一句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弟弟。
然后，我就抱着电话沉默了好久。
“什么叫一走了之，我过几天就回来了啊。”
火车站前的广场上，到处是拎着行李匆匆赶路的行人。我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脱离了校园，脱下了校服的景向晨，于我而言，是有些陌生的，更是有些耳热心跳的。
注意到我的小动作，景向晨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恶声恶气：“几天?”
我想了想，说：“不知道。”
“……”
接下来的几秒，景向晨那两道英挺的眉简直要皱成一团，胸膛也微微起伏着，眼神直要将我扼杀。
唉，想想好像我是有点太忽略他了。考完没有同他一起庆祝就算了，现在考完第二天又这样招呼都不打地转身就要奔赴远方，虽然不出几天总会再见，但总还是有那么一丢丢不地道。
含笑眨了眨眼，我走上前，探出食指，轻轻点了点他异常起伏的胸膛，心里还在酝酿着怎么哄哄他，结果——
“坏丫头!”
景向晨立马抓住我恶作剧的食指，眼里口中转眼间满是宠溺。
这、这也太好哄了吧?
景向晨你这样是不行的啊，将来势必要被另一半拿得死死的啊。
不过，这话我当然是不会跟他直说的，只是在心头甜蜜地转了个圈，便安歇了。
像是入了虎口的小羊，我的食指就那么被景向晨抓住了，抓住还不算，下一秒又被他牵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我：“……”
高考一过，景向晨这个家伙这是要释放邪恶本性了么?
食指触电一般抽回来，我红着脸浅白了他一眼。
他却笑得更邪恶了，凑过来低声问：“想我了吗?”
“……没有。”我脸更红了，声音都不自觉转小。
像是预料到我会这么答，景向晨脸上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仍是那种笑，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头微微低俯，眼睛直勾勾锁着我。
“可是我很想你。”他轻轻说，气息柔柔地拂过我脸庞。
“……”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跟他高考后的再次见面会是这样!
盯着那双明亮眼眸中醉人的笑意，我轻抿着唇，觉得自己的脸好热好热。……唉，说好的抖S呢?
“火车要开了，我要进去了。”
我暗暗重建气场，丢下一句便转身拉着行李箱往车站入口走。身旁的景向晨轻笑了下，一手接过我手中的箱子，一手牵住我突然空出来的手。
非常的自然。
“几点的火车?”
“九点十五。”只剩不到二十分钟。
时间的紧迫唤回了些什么，将我的行李箱送上安检传送带，景向晨回头望着我轻叹：“昨天考完试我就一直在想你，可是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这声音和眼神里浓浓的哀怨，瞬间勾起我浓浓的愧疚感，我努力堆出一副其实一看就很假的笑脸给他，语带轻哄：“好不容易熬到高考结束，我怕再见到你这个三年的同桌会条件反射想到数学题嘛。”
“……”
携行李上电梯，来到候车室，再瞅一眼中仍闪着哀怨的景同学，我笑着揶揄道：“我走了你可以找赵明宇玩，看得出来他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
“……”
我禁不住又想笑。
拇指指腹轻轻抚着我的手背，景向晨也含笑望着我，略带叹息说：“我爸妈很早之前就报了一个高考后出国旅游的团，本来我是拒绝的。可是你都不在了，我也要离开这个令我伤心的地方。”
广播里很快传来我的车次检票通知，拥挤的人潮推挤着往前。
“六月二十五号，学校填报志愿那天可一定得回来啊。”夹挤在人流中，景向晨再次认真地叮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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