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大大大地松了口气……那——我犹豫着删了又写，写了又删，不停的“正在输入……”
“明天有时间吗?”他已很快回过来信息。
刚入春，窗子没关，我站在穿衣镜前，一阵风吹来，却感到由内而外的暖。
镜子里的人，头发是长至腰际的浓密波浪卷，皮肤白皙通透，挺俏的鼻，娇嫩红润的唇，甚至眼睛都是带着媚的桃花眼，可只有我知道，深藏于眼底的是什么。
都怪自己太任性，这么多年心高气傲，不曾接触过男人，到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竟丝毫不了解男人，更不了解爱情。
对着镜子撒个娇，自己头皮一阵发麻。
关于爱情，我全部的经验也不过是一个把喜欢全写在脸上的少年。
那么他呢?时间宽厚了少年的肩膀，丰富了少年的阅历，其中是不是也必有爱情的篇章?……
猝不及防，心再次掉进冰窖。
怔盯着镜子半天，我叹息着收回眼眸的瞬间——
有一把武器，跟随我多年，却从未被使用过。
这些年，我厌恶盯着我胸部看的男人，却总是想起那个我整理了一下内衣肩带就脸红透了的少年。
由于我的不喜欢，它总是被藏得严严实实，所以今晚终于稍稍探出一点头，呼吸了新鲜空气，便尤其彰显存在感。一路上各种侧目让我很不自在，但一切在看到景向晨的那一刻，都值了。
那一刻，餐厅靠窗的一角，他正端了杯水来喝，抬头看到我，先是露出和上次一样淡然的笑，然而不出半秒，那笑容甚至都未真正淡开，嘴里一口水便急急呛出，连着重咳了好几声才算缓了过来，重咳并没有耽误到执行力，他一边别开视线掩唇咳着，边迅速起身脱下外套，几大步走来披在我身上。
“怎么穿这么少?”不自然的视线和声音，语气里有轻轻的责备。
重新绕回座位，眼睛还有意无意地环视了四下跟粘过来的视线，带着温雅的警告。
终于不是那个让我很不喜欢的淡笑了。
落座的我，盯着餐桌上光洁的高脚杯，唇角轻勾，然后若无其事将外套收了起来，那件他披在我身上的外套。
我知道这很刻意很浮夸甚至很傻，但……就当我真的傻了吧。
景向晨静静地看着我，不是盯着我的胸，是盯着我的眼睛。依旧黑白分明的眼睛，但六年的沉淀让那里面已深不见底。时间深邃了他的眼眸，我读不懂里面的情绪，但有一种感觉，他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我，仿佛这一刻才是时隔六年的第一面。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简单可爱。”
☆、不咸不淡
我怔然望他，想从他这句突兀的话里抓住些什么，景向晨却眸光微闪，很快转了话题：
“饿了吧?点餐吧。”
这家餐厅的名字叫“花千晶”。店如其名，到处都是花，摆放的很好看。从外面看，很像是一家精致的花店。
这家店，我想我是来过的。
几个月前刚入职现在这家公司时，角色定位并不清晰，通常上级安排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某天就被派下一份撰写美食宣传通稿的工作。就是这家餐厅。
虽然当初也是用心品尝、尽心体会，但时间过去这么久，当初写了什么也大都记忆模糊了。
但眼前餐桌上摆放的这一份份，很快帮我找回了记忆。是的，这几份，都是当时的我认为值得推荐、重笔描述过的。
“你来过这家店?”我微微疑惑。
他抬眼看着我，摇了摇头。
因为景向晨比我小几个月，高中时虽然都是他在守护我，但在当时我的潜意识里仍不免有时会当他是孩子，除了知心大姐，甚至有那么几次还控制不住流露出母性，当然都引起了他极度的不适。
但六年后的现在，面前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只有一个——男人。
这个体认，让我心头有些复杂，也有些退缩。
一顿饭吃得不咸不淡，该谈的上次咖啡厅都谈过了，不该谈的……对于六年前，我是欠他一句对不起的，可是他还需不需要这句对不起，我不确定;而眼下的气氛，他显然也没有给我说对不起的机会。
是他先停了刀叉，看了眼我，有点要笑不笑的样子。
“怎么了?”我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抹笑。
六年果然是不同了，换作以前我会直接回他：干嘛?!
“吃饭也跟以前一样，跟小猫似的。”
“……”
高中的时候，有次我们一起吃面，他吃得比我快很多(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比我吃得快很多)，吃完了一抬头，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由面条中抬头，莫名其妙。
“干嘛?!”
“你怎么越吃越多?”
我吃得慢，一根苗条慢吞吞嚼好半天，碗里面条吸水胀大，渐渐就冒了尖。
“吃得跟小猫似的，跟你凶巴巴的性格一点都不搭。”他当时笑着打趣我。
大概也回忆到了同样的回忆，对面景向晨的眼底也蕴着淡淡的怔然笑意。
往事就这么有意无意被勾起，我抬眼再次看了看他，犹豫是否继续他的话题叙叙旧，就着这略略温馨的怀旧气氛为感情回回温?然而就在我张了张口，欲语还休时，却听到他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的声音。
他今天的电话有点多。
隔着玻璃窗，我看到他站在餐厅外的喷水池边，头半垂着，在听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的表情平平淡淡，但我知道，这已经是一个一向快乐的人心情沉闷时的表情。
如果他有抽烟的习惯，这一刻恐怕早就忍不住去摸打火机了。
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妈打麻将输的大了，被一帮人逼债，也是这样一通电话接一通电话，不停地拨给我爸逼着要钱的。
这个感觉，让我胸口没来由地发闷。
“你……有事?”望着结束通话归来的他，我也停下刀叉。
景向晨入座，若有所思望了一眼我停下刀叉的动作，取过我的餐盘置换为一份鹅肝，重新捡起自己的刀叉，边不紧不慢将我餐盘里的牛肉切成适口大小，边半垂着眼眸淡声说：
“没有，公司的事。”
公司是要倒闭了么?这么凝重……
我端起桌上的水，默默抿了一口，盯着他重新递送过来的切好的牛肉。
“专题片你们公司有什么特别要求的吗?”
我想我是有些贪恋与他在一起的时间的。
他不甚在意的样子，拿起手机快速操作了两下，收起，边随口应了句：“两个月以后的展会用，不是很着急，你随便写写就可以。”
“……”
大概意识到什么，他又抬眸朝我笑了笑，补充道：“我相信你的专业。”
“……”我什么专业?
窗外华灯初上，餐厅轻音乐轻柔舒缓，两个人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上次没有触碰的话题这次依然心照不宣规避。我也不知道这场不咸不淡的晚餐走向如何，他是不是真的有事，但还是忍不住继续细嚼慢咽着我的餐后甜点——芝士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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