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苏暮垂眸,眼底有异样之色一闪而过:“我跟你去美国治疗腿。”
慕云深凝向他:“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苏暮扶着轮椅,眉梢的那颗痣在夕阳下晕染出别样的光芒:“我长这么大,依赖你依赖别人,可最近我才发现,这世上原来还有一个人唯我马首是瞻,我想……保护她。”
脑中闪过一双漂亮的茶眸,慕云深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拢紧,又不动声色地松开,“你真的这么喜欢那个女孩?”
“嗯,这世上除了哥之外,我没有这么喜欢的人了。”苏暮朝他哥眨了眨眼,“不过我对阿初的喜欢,跟对哥的喜欢不一样。”
阿初。
慕云深阖了阖眸道:“好,我晚上回去后就让妈安排,应该近期就会启程,好好跟人家告别。”
“谢谢哥。”
“谢什么,我是你哥,起风了,我推你进去。”慕云深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脑袋,绕到他的身后,积蓄一下午没来得及的蒸发的雨水从葡萄藤上滚落,滚入慕云深的发间。
透心凉。
慕云深从梦中惊醒,阳光从葡萄架的缝隙里穿过,在地上落下一片斑影婆娑。
脸颊上有片湿意。
天空出着太阳下着小雨。
慕云深一边走出院子,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邹成打电话:“太太从墓园下来了吗?”
“到初园有一会了,正在跟小少爷玩游戏。”
“回去了?”慕云深诧异地看了眼时间,今天怎么这么快?
“我知道了,你跟太太说一声,我中午回去吃饭。”
慕云深挂断电话,回头看了眼苏暮曾经住过的院子,拉门落锁,尘封了曾经的记忆。
又是一年六月四号,慕云深带着陆初和南北一起去祭拜苏暮,为了给陆初留出和苏暮单独相处的时间,中途他借口有急会要开,在苏暮居住过的院子里做了一个真实却又遥远的梦后,被一场雨浇醒。
……
初园。
三岁的慕南北走路已经很稳当了,男孩子该有的调皮捣蛋一样不少。
这天从墓园下来后,陆初回房洗澡,把他扔在卧室里自己玩耍,慕南北玩腻了自己的玩具,便开始翻箱倒柜起来,他在屋子里刨了一会,还真给他刨出一样好玩的东西。
陆初洗完澡出来,便看见儿子背对着她正费力地拖着什么东西从衣帽间出来。
她奇怪地问:“安安,你在干嘛?”
慕南北后背一僵,回身看向陆初,做贼心虚地挡住后面的东西:“妈妈,没……没什么。”
深知儿子调皮捣蛋习性的陆初挑了挑眉:“真的?”
慕南北与她对视片刻后,顿时没底气地聋拉着脑袋,“妈妈,我错了。”
“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慕南北支支吾吾:“妈妈要保证不生气,安安才能说。”
陆初微诧,她不过才进去洗了个澡,这捣蛋鬼又闯什么祸了?
看他从衣帽间出来,陆初试探地问:“你又把爸爸领带绑成球给西西玩了?”
“没有!西西已经不喜欢爸爸的领带了!”慕南北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从哪把胖猫拖了出来,由于西西体重太喜人,小南北抱不住,直接拉起它的前肢,顺利把胖猫拉成了双下巴。
双下巴猫为了配合小主人,前肢扒拉在他脸上,尽心尽力地朝陆初“喵”了一声。
陆初忍俊不禁,“说吧,你到底做了什么,妈妈保证不生气行了吧?”
慕南北犹豫了两秒,这才松开西西,让开身子露出身后的东西,道:“我刚才不小心把潘多拉宝盒给打开了,里面的坏东西都跑出来了。”
陆初视线下移,便看到她的那只书信匣,挂在匣上的锁已经不知去向。
她看着儿子战战兢兢的神色,不免失笑,这阵子她一直在跟儿子讲希腊神话,没想到他将“潘多拉宝盒”这个典故记得这么清楚,陆初走过去,俯身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道:“这不是潘多拉宝盒,这是妈妈的宝盒。”
“妈妈的宝盒?”慕南北似懂非懂,“那宝盒里是不是装着妈妈最喜欢的东西。”
“对,装着妈妈最重要的东西。”
慕南北沉吟片刻:“安安可以看吗?”
陆初笑:“当然。”
她也不顾刚洗完澡,席地而坐,拿过木匣子,缓缓掀开了盖子。
慕南北伸长了脖子,嘴里一边念叨着:“芝麻——开门!”
慕南北想象中的亮晶晶的东西并没有出现,木匣子里只有一堆纸,他脸色顿时有些失望。
但很快,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爸爸!”慕南北兴奋地从匣子里翻出慕云深的画像,“哇,都是爸爸!”
陆初笑着看着儿子从匣子中扒拉出慕云深的画像,一张张在地上排开,听他开始一番评头论足。
“这个爸爸凶巴巴的,要打安安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的。”
“这个爸爸肯定在看妈妈,”慕南北撇了撇嘴,十分嫌弃,“爸爸只有看妈妈的时候才会笑得这么开心!”
“这个爸爸应该是在跟单叔叔说话,单叔叔说,爸爸跟他说话的时候好像他欠了爸爸八百万一样。”
“你单叔叔还跟你说这些?”慕南北指的是一张慕云深戴着眼镜不苟言笑的样子,他平时处理事务或者心情不佳大多是这幅表情。
“嗯嗯!”慕南北重重地点了点头,义愤填膺:“单叔叔还说,爸爸蔫坏蔫坏的,不能惹,否则要吃亏,安安就吃了好多次亏,每次都被爸爸揍屁屁呢!”
陆初忍着笑:“你要不干坏事,爸爸能揍你?”
慕南北愤然的神色一蔫,弱弱道:“那也不能打屁屁,士可杀不可辱!”
陆初惊奇,“这句话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她确定自己并没有教过儿子这么高深的话。
“电视上学的。”
“……”
儿子,你这学以致用的能力,妈妈自愧不如。
“咦!”忽然安安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拿起一张画像,“妈妈,这个好像不是爸爸耶!”
陆初看过去,视线不由微怔,那张画像是画在一张作业纸上的,画像的男人左眼眉梢有颗淡淡的痣。
恍惚间,她想起这幅画是似乎是她多年前上课时的信手涂鸦。
慕南北思忖了几秒,忽然眼睛一亮,指着画像男人眼角的痣:“妈妈,我知道了,这个人是不是我刚才在墓园里看到的那个跟爸爸长得很像的叔叔,对不对。”
陆初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她手指在画像的痣上轻轻蹭了一下,手移开时,痣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变成爸爸了耶。”慕南北对这个改变惊奇,学着陆初的样子在其他地方蹭了蹭,却发现除了痣外,其他地方都蹭不掉,他嘟着嘴问:“妈妈你刚才用了什么魔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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