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抿了唇线,硬邦邦地继续说道:“总之,为虞三娘一家平反,你是别想了。”
为他的这一番话,阮幼梨紧握了身侧的手,低垂了眼睫,不愿看他。
傅行勋知道,她这是为自己的决然愠怒。
他伸手扶眉,缓缓呼出一口气,亦是沉默不言。
终于,阮幼梨在这片刻的沉默中寻回半分神思。
她抬眼瞥了他一眼,到底气不过,折身跑了出去。
她走的时候,带起他身前的一阵微风,其间夹杂的丝丝凉意,渗入他的体肤,让他的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真是一个……傻孩子。
傅行勋忍不住低垂眼睫,轻笑出声,无奈且怅然。
好心到犯傻,可就是这般,教他收不回心。
他缓缓抬手,覆在胸膛处。
掌下,是悸动的心,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带着常人不知道的紊乱。
她很是恼他的罢,恼他的无情,恼他的决然,恼他的袖手旁观。
而阮幼梨也确是如他所料般,一直消不了气。
她一生气,就不想在这武毅侯府多待,所以,她拉着虞三娘,让她陪同着自己,去了一趟慈恩寺。
“心诚则灵,我们若去寺庙,向佛祖虔心祈祷,那佛祖,也当会令人相助,许我们一个好结果的。”对于此番出行,阮幼梨如是为三娘解释。
虞三娘神思恍惚地一颔首,沉默地转眼,往车外看去。
阮幼梨的心中亦有郁结,蔫头耷脑地,将整个身子都欹靠在车壁上,没个正形。
傅行勋真过分,竟是连这样一件小事,都不愿相助。
若人人皆是如此,那这世间的公道,又该在何处?
阮幼梨越想着,就愈发丧气,心中对傅行勋的怨,对傅行勋的恼,也更甚了几分。
真是一个无情之人。
她愁闷地将脸庞面向车壁,眼中竟是生了几分涩意。
就这般一路胡乱,马车也终是颠簸行到了慈恩寺。
“小娘子,该下车了。”外边的绮云撩起幨帷的一角,往她探来,提醒道。
阮幼梨愣了愣,肩膀抽了抽,总算将脸离开了车壁。
绮云见到她面容的那一刻,眨眨眼,愣了。
此时的阮幼梨神思恍惚,全然没将她的错愕放在眼里。
她长叹一声,扶着车壁,一步步走了出来。
没曾想,车夫见着她的模样,亦是一怔。
“嗤。”就连虞三娘侧眸看到她的情形,也忍不住掩唇轻笑。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不对。
阮幼梨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娘子的额上……”绮云非常小声地开了口。
惊得阮幼梨忙是将手覆在了额上。
呀!方才她将额头抵在车壁上,一直都没有挪开,肯定红了一大片了。
她咬咬唇,忙出声对身侧的绮云道:“绮云快快快!把我的帷帽拿来!”
绮云后知后觉,忙是将手中的帷帽给她递了去。
感谢帷帽,让她还能行在这世间。
等到轻纱覆面时,阮幼梨长长地吐了口气,心中无比的庆幸。
今日恰好是休沐日,前来上香拜佛的人也比常日多了不少。
阮幼梨和虞三娘候了许久,才终于到她们的轮次,该她们进到塔室,进香拜佛。
室内一片云雾缭绕,弥漫着缕缕檀香。
铜制鎏金的弥勒佛高.耸立在她们的跟前,慈悲且庄肃。
阮幼梨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阖眼,竖手身前,缓缓弯膝,跪在了蒲团上。
还愿,一切顺利。
许下了心中的愿望,她将身子深深地俯了下去,姿态虔诚到卑微。
再次抬起头来时,她掀眸看向了被云雾缭绕的佛祖。
恍然间,她的心底归于了一片平静,先前的那些愤懑与愠怒,也都似这袅袅升腾而起的青烟般,缓缓消弭。
第48章 萧卓
她……好像错怪阿兄了。
萧卓是萧廷辉之子, 有萧廷辉为他撑腰。
就算他犯下了弥天大错, 萧廷辉也会为他开脱。
所以这件事不是他们想想,便能办成的。
阮幼梨将手搭在绮云的手上, 缓缓站起了身来。
她侧眸看向虞三娘,眼中满是悲悯之色。
可当虞三娘转首向她看来时,她又亟亟撇过脑袋去,不敢与她相视。
她不知道,该怎么给三娘说,他们的希望渺茫。
萧家, 可是在这长安城内, 只手遮天啊。
想到了这一层, 阮幼梨的心里有百般滋味夹杂,惆怅且烦闷, 让她缓不过气来。
故而回去的时候, 阮幼梨亦是提不起精神气的模样。
但是途中发生的一事, 却让她彻底亢奋起来, 头不疼了,胸不闷了,还特别想捋起袖子,大干一场。
起先,是马车遭到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靠在车壁的阮幼梨毫无防备,一个不防, 就在车内晃了起来, “咚”地一声撞在后壁。
她捂着受疼的后脑勺, 痛得眼泪泛泛,倒抽冷气。
虞三娘见状,忙扶了她一把。
车内的沉闷声响将外边的绮云也引了进来。
她掀开帘子,亟亟问她:“小娘子可有大碍?”
阮幼梨捂着脑门,实诚地点点头。
可疼了呢!
绮云一愣,又道:“外边……有人生事。”
她的话音刚落,男子的声音就适时响起,证实了他生的事。
“让你们家小娘子出来见我!”
因为隔了一层车壁,那人的声音不太清晰,阮幼梨亦是听得云里雾里。
她微蹙了眉头,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几乎是看清眼前人的一刹那,阮幼梨的所有气息都闷在了胸口,险些燃成了一场熊熊大火,直冲发顶。
“呵,萧相家的小郎君,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惊我车驾,险些让我重伤,可真是谦谦有礼啊!”她说得刻薄,着实让萧卓气恼了那么一阵。
萧卓紧抓了手中缰绳,险些没克制得住自己,将长鞭挥去,扇在她的身上。
但回想起他临行时,阿耶的再三警醒,他终是下颔微动,深吸了口气,才怒极反笑:“武毅侯家的小娘子夺人之妾,就是闺秀所为了?”
听到他的声音与话语,躲在车内的虞三娘紧握了身侧的双手,指节发白,连身子,也不知是惧是怒,始终轻颤。
阮幼梨的眼角余光瞥到她的这般情形,怒意排山倒海地涌上。
“你说她是你的妾,那我请问,你可有以礼聘请?”
“呵,”闻言,萧卓冷嗤一声,道,“这是我的家事,干.你这个外人何事?”
此时,虞三娘也再坐不住,倏然起身,掀帘步出,与他相对峙。
见到虞三娘,萧卓眯了眯眼眸,眼底闪过几分雀跃。
“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可算是愿意见我了。好,之前是我做得不对,让你生气,逼得你离家出走,可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你总该消气,跟我回去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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