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几度_七星【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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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导!今天先拍到这儿吧,我请您下山去市里吃饭好不好?”她连忙劝刘导走,“萧工这里让她慢慢做,明天您再来补镜头。”

  可刘导刚见识到萧晨这出神入化的一手雕刻功夫,拍得正起劲、怎么可能走?他看都不看贺小雪,摆摆手让她别说话。

  贺小雪急的快晕倒了!那个戚鹤尧真是萧晨的死忠犬啊,立刻去隔壁二号工棚拿萧晨的御用电锯了!而萧晨已经重新拿起了刀,像是没看见漆层斑驳的问题,飞快地又雕出一朵牡丹。

  抛开色漆层的问题不看,萧晨南国雕漆第一刀的地位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她下刀快准狠、牡丹朵朵都仿佛是自己绽放于漆盒之上,毫无画稿线条之束缚感。看她雕刻、就像在看武侠电影,绝世武功的剑客,刀光如虹、招招毙命。

  一件漆器,从设计到成品要经历胎胚、作地、光漆、画印、雕刻、烘烤、抛光等等十几道大的工序,前几年贺家山上只有萧晨和师父贺海两个人的时候,一年只能出两件雕漆。在如今的快速消费社会里,这样慢的手工艺行业很难令人感到有魅力。

  但萧晨可以做到。

  “推近一点!”刘导目不转睛盯着小屏幕,“手部特写跟上跟上!”

  牡丹花盛放一朵又一朵,漆层起崩的问题依然没能解决,每朵牡丹多少都有几处露出枢机红的色层。

  不知萧晨是怎么想的,竟像是不在乎这么严重的色差问题。

  贺小雪已经放弃抵抗了,失落的美人儿眸光幽幽地站着,连小病拿了电锯进来都没管。

  锯吧锯吧,红豆鎏金漆失败了,她的梦想毁了,她也不想活了。

  第八朵牡丹斑驳盛放,萧晨放下刀、俯身轻轻吹去漆屑。

  她满意地端详着面前的剔红牡丹图八角漆盒,仿佛那一处处枢机红的斑斓根本不存在。

  啪!萧晨伸手去果断关掉了大灯。

  贺小雪都没来及害怕地闭上眼睛,就在灯光暗下来的瞬间惊呆了!

  电视台工作人员们的反应慢了一拍,但再外行也是每个人长着一双眼睛的,只多看两眼便都看了出来,随即工棚里此起彼伏地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老天爷啊……

  光线强烈的无影灯关闭之后,各物的阴影都浮现,枢机红色块与茜素深红的色差确实立刻显现,但是正因为这样!那些看似不规则出现的枢机红色块、清晰地呈现了它的整体图案——一朵雍容华贵的千瓣牡丹!

  近看是八朵茜素深红色牡丹盛放,远看是一大朵枢机红色千瓣牡丹!萧晨利用色漆层起崩的色差、雕出了一幅阴文阳文相间图!

  匠心独运、巧夺天工,不外如是!

  萧晨静静坐在那里,冷眼看着面前一张张震惊的脸和痴迷的眼。她垂在身侧的手、手指轻轻搓动指间刀茧。

  传统手工艺的魅力是代代相传的智慧结晶累积出来的,抗衡得了千万年的时间历史,一届凡人肉胎如何能不被震惊迷惑?

  所有人都被漆盒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只有小病,举起手中电锯向萧晨请示。

  萧晨点点头、示意他先放下。

  贺小雪不愧是读过MBA的,敏捷过人,此时立刻满血复活,端着“看到了吧南国雕漆这么牛逼你们还不给老娘赶紧拍”的架势指挥起现场摄影来。

  刘导演亲自上前请示萧晨:“萧大师!我们安排化妆师给您化个妆、录几条个人单访,您看您时间,什么时候合适?”

  萧晨翘起吊儿郎当的二郎腿,下巴朝桌上剔红牡丹图八角漆盒抬了抬,“我要说的都在这儿了,你没听见?”

  刘导看看那巧夺天工、又看看萧大师,认真思索了片刻,谨慎地问:“您能给点提示吗?”

  呵,萧晨笑着伸出手去、在漆盒上轻轻扣了扣,“南国雕漆亡于贺家山?”她直视刘导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放、你、的、狗、臭、屁!”

  第10章 有昨天还是好的(二)

  2、

  “日……”三号工棚里响起熟悉的电锯声。

  那只震惊四座的剔红牡丹图八角漆盒,被疯狂转动着齿轮的电锯轻易地从中间锯成了两半。

  萧晨“哐”一下扔了电锯在地上,排着队站好的徒弟和工人们都吓得一抽。

  “底胎谁做的?”萧晨捡起半个漆盒仔细观察横剖面,“阿金?”

  “哎!”阿金上前一步、举手认领,然后立刻深深垂下头去。

  “不错嘛,返老还童了你,”萧晨讥讽地对她一笑,“三年前你差不多就是这个水准呢。”

  “调漆灰的,刷漆灰的,出来!”

  萧晨看向两个战战兢兢出列的,都是她亲手带了三年以上的徒弟。

  “呵,”萧晨冷笑不止,“你们……想死想疯了吧,啊?!”

  萧晨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徒弟们都傻眼了,一个个对小病使眼色求救,可小病低着头在萧晨工作台前收拾着刀具,根本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一群幼稚鬼,小病早就警告他们别在活儿上牵扯私人感情了。在萧晨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南国雕漆,谁动了贺家山的招牌、她跟谁拼命。

  “搓漆和压漆的我就不问了,自己站出来。除了画工——依彤,是你出的画稿吧?”萧晨看向一个白白胖胖的大眼睛漂亮女孩。

  依彤咽了口口水,点头如捣蒜。

  “除了依彤以外,”萧晨看向阿金等人,“你们几个,收拾东西走人。”

  在场的都愣住了,阿金慌得哭出了声:“我们知道做错了,可是设计图一来就画得数据都不全,贺大妈不给数据就算了,还骂我们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敢背后骂你,我们才……”

  “金米莱,”萧晨语气淡淡地打断她,“你是想告诉我,你们做出这种次品货、是为了我?!”

  “我……”阿金被问住了,随即擦了眼泪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是我们故意偷懒,我们错了,下次真的再也不敢了!”

  今天这事儿,从底胎到红豆鎏金漆的调配都做得有问题,层层敷衍出错,最后形成这么个大型修罗场,差点把萧晨都给折进去。

  “你们这几个——不,你们在场的所有拜我为师的,我知道,其实一个都没打算传承南国雕漆的衣钵。”萧晨脸色惨淡,“你们只想花个三年五载、学会一门手艺,下山就能混口饭吃。”

  阿金他们,这才俱都神色惭愧地低下头去。

  可是南国雕漆第一刀,听起来威风凛凛,但萧晨每天过的什么日子大家都有目共睹——十年如一日地把自己整日关在工棚里,耗尽所有时间和心血、永无止境地反复磨炼,真的……太清苦了。

  还不如只是学一道制胎的技艺,或者学一手能唬人即可的点螺工艺,下了贺家山,有的是厂家捧着钱来请去当大师。

  除了没有正式拜过师的小病,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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