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雪夜跑归来、站在门卫室旁的合欢树下,看着萧晨的人欢声笑语地走向食堂,她眼里神色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雪!”贺娟路过,连忙过来搭话,“瞧瞧!一帮狗仗人势的!”她看着依彤他们、恨恨地骂,“今天我让依彤给我出个画稿,她居然拿萧晨的话顶撞我——他们可都是你的员工,一个个只听萧晨的算怎么回事儿?”
“这些事我心里有数,不要总是在我面前抱怨,听的烦。”贺小雪神色未变,“你能把红豆鎏金漆琢磨出来,我立刻把萧晨赶下贺家山。”
贺娟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说:“这个红豆鎏金漆,还是从萧晨身上下功夫最快——她这次的八仙过海图屏风,你能不能想办法拦下来、直接送去参赛?”
“那是梁氏集团容二少定的货,拦下来以后谁负责?”贺小雪冷冷地说,“萧晨精着呢,这两年她只接熟客的订单,个个挑的都是我不敢得罪的大人物。”
萧晨捏着红豆鎏金漆的配方,她有多少活就配多少漆,一滴也不给其他人用,做出来的雕漆作品直接送到订货的人手上,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用红豆鎏金漆做的东西。
没有参赛、没有展览,贺家山上复活了传奇古方“红豆鎏金漆“到底是不是真的、漆的颜色到底有多好,舆论已经将信将疑了,贺小雪快急疯了、却拿萧晨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贺小雪看来,她爸爸贺海可能老年痴呆后就魂穿在了萧晨身上,否则一个二十八岁的青年女性、怎么会如此故步自封、顽固不化?!
“哎?!”贺娟突然叫起来,“萧晨!”
还真是萧晨回来了,提着一个漆盒从食堂急匆匆走出来。贺小雪捏着手中薄薄一封快递,势在必得地一笑、向她走去。
第17章 离开的人,陨落的流星(四)
4、
出租车还在山下等着,萧晨拿了粥飞快地向山下跑,贺小雪上来拦她、差点被她撞了个跟头。
“哎呀……”贺小雪捂着被撞痛的肩膀,“你急着去投胎啊!”
这死丫头,萧大魔王向她发出死亡凝视,贺小雪心虚地撇了撇嘴,将手里快递信封递过去,“叶怀远寄来的。”
萧晨明显愣了一下,刚才还一身躁动的人、接过时眼神里已蒙上一层阴影。贺小雪看着这样的萧晨,她自己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又像是痛快、又感同身受地难过。
“这什么呀,他寄给你的,他婚礼的喜帖啊?”贺小雪冷冷不屑地笑着,“几号啊?怎么没给我这个前任小姨子发一封呢。”
“婚礼已经举行过了,我去参加的。”萧晨抬眼警告地看着贺小雪,“叶怀远老婆怀孕了,你可别再去找事。你姐交待的我都已经办到了。”
远处工棚的辉煌灯火憧憧、映着贺小雪美艳娇嫩的脸,她脸上浮现讥讽又黯然的奇怪神色:“呵,贺小满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上我操心?不都是你萧晨一手包办的嘛。”
萧晨被这话刺了心,拧着眉静静看着她。贺小雪从来不是感情用事的性格,一击即中、立刻就转回正题:“北京国际雕漆展给我们寄来了参赛邀请函,十二月底之前得把作品送过去,你要是不愿意参赛,我就送贺工的东西过去了。”
萧晨提起漆盒,说了句“随便你”就要走,贺小雪在她背后默默咬牙切齿、再次上前去拦住她,这次她脸色就很不好看了:“萧晨,你再这样跟我犟下去,岑南柳家就要骑到我们贺家山头上来了!他们家今年做的全国展览引起多大舆论你知道吗?南国雕漆的招牌就快成他们家的了!”
这种激将法,萧晨别说吃、闻都不闻一下。她漠然看着贺小雪,说:“你把红豆鎏金漆的专利登记在我的名下,我立刻开工,你要参加比赛、我就给你做两米的山河图,你要办展览、我给你整套的剔红牡丹漆盘。至于南国雕漆的招牌,”迎着工棚站着的萧晨、眼底傲然映着两片辉煌灯火,“我拿我的命守着呢,岑南柳家夺不走它,你贺小雪也休想糟蹋它!”
夜风,像是被萧晨的气势吓起的,盘旋着从贺小雪脚边卷起,吹得她遍体生寒,萧晨拎着漆盒走了她都一时没法阻拦。片刻后,贺小雪才提起一口气、对着萧晨远去的背影冷声呵斥:“我是为了南国雕漆的大局着想,你这个目光短浅的老顽固!你算什么东西,我才是姓贺的!你萧晨不过是我爸爸的一个徒弟,我们贺家教你手艺给你饭吃,你还敢蹬鼻子上脸了!”
她骂得过瘾,谁知夜风里突然传来萧晨一句:“小病!电锯!”,贺小雪张着嘴吸了一口冷风、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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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晨被贺小雪气得半死,最后吓唬了她一下也不够解恨的,还耽误了时间。从医院大门口跳下出租车,她拎着漆盒一路狂奔去急诊。
可是她满头是汗地推开急诊输液室的门,只有抱着女儿的古嫂和邱医生在聊天,裴知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垂着挂完了的点滴、不见良人。
在春天深夜里奔跑了一路的人,心脏“咚”一声沉了下去。
“萧晨,你怎么才来,男朋友都走了好一会儿了。”邱医生笑笑地说,“我们萧大师眼光不错嘛,一谈就是个大帅哥。以后可得注意着点他的身体,工作再忙也要吃饭睡觉啊,你看看他、人都熬成什么样了。”
“啊……哈哈,是啊。”萧晨尬笑,可心中窃喜。原本很失落的心情,但哪怕是在邱医生面前、被当成一分钟裴知的女朋友、都让她有种偷窃来的幸福感觉,后背热热的。
这么卑微啊,萧大师心里有个小人儿嘟囔。
“哎?”萧晨往外走,突然看到古嫂女儿手里甩着玩的手机链,“小真真,这是刚才那个叔叔的手机链吧?”
棕色真皮上印着GUCII的图案,以前小病拿过一个类似的给萧晨,依彤说这是个名牌、这么一根要好几千块。
小真真得意地举起手机链告诉萧晨:“叔叔说,我特别勇敢、奖励我!”
抱着女儿的古嫂笑着对萧晨眨眨眼睛,“你男朋友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很喜欢小孩子嘛!刚才换瓶的时候回血、她哭得我都掉眼泪了,幸亏你男朋友把她抱过去、哄了好久呢!”
啊……萧晨蹲在小真真面前,一时心酥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看吧,心里有另一个小人儿、理直气壮地教训之前嘟囔卑微的那一个:我们裴知,就是值得哪怕做他一分钟女朋友都很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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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急诊输液室走出来,一辆救护车停在门口空地上,车顶红蓝色的灯没有关,闪在萧晨的眼里令她顿生窒息感,连忙背过身急急地跑出医院大门口。
深夜的县城街上没有行人,偶尔一辆车开过去,车速不快却也让萧晨心头一揪。她无力地在医院大门口花圃旁坐下,怔怔的好一会儿,才想起从怀里拿出折叠的快递信封拆开。
里面是几封手写的信,都已被拆开看过,裁纸刀沿着信封口整齐地划开,看得出来拆信人当时小心翼翼地珍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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