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是温珩或欧阳姝出了事,按照信上指定的时辰,如约来到专供燕国使臣暂住的驿馆。
“长公主这边请。”来自燕国的护卫恭敬的为她引路。
她随那护卫穿过无数长廊,来到一处八角亭前,四周的护卫都身着燕国军服。亭中,一袭高挑的男子身影负手而立,身形与夏宇有几分相似。
欧阳姌看不清他的脸,脑海中却闪过一个念头,那个人并不是夏宇,他的姿态充满了睥睨众生的傲然,气质与夏宇判若两人。又走了几步,她终于看清了他的侧脸,心在瞬间狠狠下坠……
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孔,在她看来,却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步履虚浮,近乎于麻木的走入亭前,那护卫向行了一礼后便退到一边。夏子熙转过身,黑沉的眸子里波澜涌动,亦带着一种恨不得穿透她的全身再慢慢啃嗜殆尽的狠戾。
欧阳姌转头对墨岚和宗灏说;“你们也退下吧。”
墨岚看见夏子熙也吓了一跳,和宗灏对视一眼,两人还是听从吩咐,行了一礼后默默退到了一边。
欧阳姌走入亭中,到了夏子熙面前,夏子熙伸手狠狠抓住她的肩,手指微微颤抖。她痛的蹙眉,他的力道又松了下来,眸光变得温和,“朕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手指触向她的脸,她别过头,被开了他的触碰。
“你怎么会来?”欧阳姌握了握拳,原本悦耳的声音受到心情的影响,听起来冰冷而生硬。
夏子熙一声嗤笑;“萧澹能入朔州,朕为何不能来北梁?”他定定看着她,稍作停顿后再开口,声音里带着温柔;“朕到底是来对了。”
如果有燕国哨兵一路跟踪,萧澹被发现也能说的通。欧阳姌笑了笑,问;“皇上是来兴师问罪的?”
夏子熙气定神闲地说;“他在朔州还算安分,没惹出事端,朕也懒得追究,要说兴师问罪,也是问你的罪。”
“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子熙并不回答她,“朕颇为好奇,墨岚既然是北梁人,皇后为何帮你?你当时又是怎么脱身的,是不是温珩也在帮你瞒着朕?”
心口在这一瞬蔓延开尖锐的刺痛,大脑被他的话震的嗡嗡作响,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只觉得全身无力,背脊抵了冰冷的亭柱上。她已经无路可退。
夏子熙捏着她的下巴,黑沉的眸子压下来,黑瞳中却有一团团赤红的火焰在燃烧着,没有温度的声音,重重压在她的心上;“回答朕!”
“我告诉你。”欧阳姌合了合眼,神情就像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因为那天,为我挑选坐骑的宫人就是受了皇后的指使,我为了保住墨岚的性命不和她计较,只要她为我隐瞒。至于温珩……”她停了停,用力挥开他的手,嘴角含着一抹嘲弄的笑;“还有那五千将士,只要野利箴死了,只要乌恒退兵,他们都是功臣,谁会管我的死活?事实也是如此,你对温珩又是封赏,又是赐婚,现在反而怀疑起他了,真是可笑!”
她的控诉犹如一阵阵萧瑟的秋风,他眼里的怒火慢慢熄灭,只留下一片黑陈的死寂。“姌姌,是朕对不起你。”
欧阳姌漠然的看着它。夏子熙又想到了什么,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淡淡说;“欧阳姝担心温珩在北梁见到你,主动向朕坦白,朕自然不会相信这么拙劣的借口。”他深深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朕只想知道,你入宫两年,心里是不是一直放不下夏宇?朕是不是给了你一个充分的理由,让你瞒天过海来到北梁,等着夏宇来和他再续前缘?”
欧阳姌摇了摇头,讥诮道;“欧阳姝的顾虑并非全无道理,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不是朕的想象力丰富,这差事本是夏宇主动求来的,朕开始也没往别处想,谁知他的夫人竟来了这么一出,朕不得不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没有查不出的秘密。”他眸中闪出冷锐的光芒,“他想来,朕就成全他,要不是以他的名义约你,你是不是还要一直躲着朕?”
她的神情淡漠而坦然,漫不经心地说;“我和夏宇之间如果存在所谓的‘前缘’,他就不会娶欧阳姝了。你拥有后宫佳丽无数,如果连入宫前的事都要计较,只怕你计较不过来。”
夏子熙微微摇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要你心里没有他,朕也不会真生气他垂涎于你。”他定定看着她,“我只怕你心里已经没有我。”
她转过头,“我如果死了,心里自然不会有你,你就当欧阳姌已经死了吧。”
“可是你还活着,朕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他扳过她的肩,将她的视线深深锁在他的世界里,“姌姌,是朕错了,当时是情势所迫,朕知道你一定能全身而退。现在朕什么都不计较,只希望你和我回去。让我们一起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我们还以一生的时间。”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些话?
她只觉得这样的话十分可笑,他以为她是在怪他将她送给野利箴。其实他并不知道,早在采薇自尽后,她对他就已经心灰意冷。
“我不会和你走的,欧阳姌已经死了,我现在是北梁公主。”
她不想和他多说,抛下这句话就要离开,手臂却被他一把攥住。
“好,朕回京后就以欺君的罪名将你父母的族人全部处死。”他狠狠地说。
她的心颤了颤,只是理智告诉她,决不能受他的威胁。“随便你,他们都是你的臣民,就算我和你回去,你还是要杀他们,我也阻止不了。”
“原来在你眼中,我竟是如此不堪。”夏子熙失望的看着她,“我最痛心的不是不能带你离开,而是即便将你留在身边,你心中还是没有我。”他的坚持中亦带着无奈,在片刻的停顿后,语气骤然加重;“但即便如此,朕还是不会放弃你。”
欧阳姌不语,任手臂被他握着。她心里突然悲凉的意识到,如果眼前的人执意不放手,她即便拼尽性命也逃不了的。王兄即便知道他在这里又能如何,如果将他扣为人质,只会激怒燕国,结果对北梁有害无利。
就在这时,夏子熙的目光突然落向远处,握住她的手臂的手依然没有松开。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见远处有一行人正向这里走来,为首的男子身着明黄龙袍,正是她的兄长萧澹。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萧澹知道欧阳姌被夏宇约到了驿馆,也带人匆匆来到驿馆。当他看清了亭中的男子,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在朔州时他曾以侍卫的身份随使臣入朝觐见,那个人就是他在朝堂上见到的燕国皇帝。
他摆手让侍卫停下,低声吩咐了一句,然后大步走入亭中。夏子熙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北梁国主,如果朕没说错,这是你第二次见朕。”虽说当时在朔州朝堂上,他并没正眼瞧过那些北梁使者,也不知道萧澹的相貌,却能从衣着上识出对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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