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松芝抬头看她,林玉淑看了看头顶灼眼的日头道,
“松芝,她们都走了!”
“您是说七小姐吧!”
松芝想了想道,
“依奴婢看,这七小姐出去未免是坏事儿,自立了门户,当家作主,还快活些呢!”
“当家作主?”
林玉淑木愣愣看了院子里被晒焉的花儿道,
“我也不知何时能自家作自家的主!”
这厢林玉润在林府门前上了马车,还没有坐定却见赵旭一撩帘子进来道,
“日头大,我来蹭蹭大奶奶的马车!”
过来取了那冰格里的水壶倒了一杯给她,林玉润接过来轻轻喝一口,被他抬了手轻轻碰了碰脸,
“哭了?”
林玉润轻轻点了点头,
“姨娘舍不得!”
赵旭过来搂着她拍了拍道,
“放心!待那边有了根基我们再回来看他们二老便是!”
第二日便是中秋,赵老爷因是赵旭要离家,便吩咐了将女儿、女婿都叫了回来,又有二房那边的一家子,又在厅堂里摆了六桌,赵旭浑似那无事人一般,与众兄弟闹着酒,林玉润也在这边坐着,受着各方的注礼,也是神情自若,唯有赵夫人坐在上首却是一张脸儿能滴出水来。
知道她心事儿的妯娌们很是不解,心道这位盼着赵旭出去不是一年两年的,怎得到如今得偿所愿,反倒还不乐意起来!
她们却不知那大半的身家都被赵旭带走了,赵夫人若是能笑得出来,除非疯了!
赵老爷坐在那边也不好受,想到大儿子要远走,这时局以后也不知如何,父子相见更不知何时,想着想着便悲从中来,把那酒儿当水一般往肚子里灌,愁入愁肠,焉有不醉之理?
到的最后散了席,赵旭同赵庭扶着赵老爷回房去,安置叫叫嚷嚷的赵老爷躺下,伺候了他一番之后,兄弟两人才自房中出来,
“哥哥!”
赵庭拉了赵旭的袖子,
“你不走行么?我去对爹爹说去,我……我……不要这家产都给你,你还在这家里!”
说着竟带了哭音儿,赵旭重重拍了拍他肩头,
“男子巴叉流什么马尿?我走了这家里便靠你,日后少在后院儿混着,多到前头陪下我们老子!”
“哥哥!”
赵庭拿袖子捂着脸,赵旭喝道,
“且住!少在那里唧唧歪歪,扭扭捏捏像个娘们儿一般,哭甚哭!”
说着一巴掌拍到赵庭那白细的脑门儿上,
“啪!”
“小子你给我听着,你哥哥我是去外头练练身手,日后还要回来的!你在这家里守好了,若是窝囊废物丢了我的脸!我便立时回来打得你屁股开花,晓得么?”
说罢,又连连给了他几下,
“啪啪啪……”
他那劲道,打的赵庭额头红了一片,他也顾不上哭了,捂着脑袋连连道,
“晓得了!晓得了!”
“嗯!”
赵旭满意的点了点头,扔下赵庭自顾自回去后院了!
待到八月中秋一过,沧州这处却是连着下了好几场雨,有消息传那禹州也下了雨,这一番老天爷似是回过了神来,
哦!原来这处旱了这许久!
立时又补偿似的将那雨水一拨接一拨的往下倒,却不料用力过猛竟又涝了起来!
你想一想,旱了近两年,各处慢说是田地便是那山林也已枯死了许多,那山上的泥土早已起了灰,这番猛的一倒下水来,还不像那水盆子冲沙,一泼便散了、垮了!
各处的山崖立时又有了垮塌之险,那河道两岸的堤坝本就不甚牢固,先是干裂了口,后又大水一泡发,立时就散了,洪水夹了山上泥沙冲过了堤岸,将那沿岸的村落民居,摧枯拉朽的一气儿冲倒了,立时弄得这禹州十室九空,算是彻底儿扶不起来了!
民不聊生该当如何?穷极了,饿极了,这人便去偷,偷不着便去抢,抢不过便被人抢,有那实在过不下去的,已开始吃人肉了!
已开始吃人肉了,那还有三纲五常?那还有伦理道德?那还有仁义礼智?
人心已沟通那阿鼻地狱,身在其中,周遭便是修罗场!一时之间禹州便是饿殍遍野,恶鬼遍地!
有一人姓陈名放,土生土长禹州人士,农户人家身,在那受灾最重的鹿县。
陈放一家又不愿背井离乡,只在那里苦苦熬着,先是祖父母,又有叔伯兄弟,再有婆娘,一个个的在近两年的日子里,便全死光了,便是最后一个儿子也在怀里奄奄一息,抱着那轻只有二两的小身子,陈放寻到了隔壁人家,那家姓钟也抱了女儿出来,呆滞的眼儿相互看了看……
第八十三节 易子
“……给!”
陈放把儿子放到了那家人门前的石头台阶上,最后看了他一眼,那腊黄干枯的小脸上竟隐隐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他自钟家男人手里抱了那小女儿出来,这孩子最是活泼可爱,见了人便笑,脸上还有两个小窝儿,现下里脸上早就只有一张皮了,出气多进气少,呆呆的看着他,
“噗!”
一把卷了口的菜刀砍到那小孩儿的脖子上,那骨头也是脆的,只一下头便滚了下来,那血也不多,陈放用一个陶盆接在了下面,这也不能浪费了!
“噗……噗……噗……”
刀器一次次陷入骨头里发出钝响声,终是分开了几块,在一堆儿血肉里,寻了那白乎乎的脑子用手抓来先吃了,这个最容易坏!
陈放在那灶间里唏哩胡噜吃了脑子,又喝了那血,只觉热乎乎的血肉一下肚,身子立时便轻快了起来,只是那胃却不好受,有些儿烧心!
仍用那把菜刀拉了肚上那层皮,这肚皮薄,便是用石头磨快了也能拉开,里面还有些儿热气的,肠子也干净,里面干瘪瘪的什么也无有,不用收拾了。
只需自那缸里掰块粗盐出来,从里到外细细的抹了,另用一个大瓦缸腌了!可以吃上好久!
陈放吃罢了“饭”便坐在灶间门坎上,听隔壁咚咚咚的响,他想道,
“却是亏了!他那孩子骨头都是虚的,砍声儿都没有,我那孩子养得比他那好,你听,骨头都砍不动,这是撞在案板上响呢!”
只是这肉再怎么慢些吃,也是要吃完的!
待到三个月后,那山上的洪水下来时,陈放便被冲走了,幸好他有些水性,一手提着他那菜刀,一手抱着那腌肉的缸飘出去老远,却还是寻到了上岸的地儿,爬到那河滩上,四下看看,不远处就有几具泡发了的尸体,他过去看了看,已是朽得不成样子,吃不了了!
跌跌撞撞起来,爬到上面一看,却是一处河堤上,旁边就是官道,这道上还有人在走,一老一少背了包袱,陈放伏在那处趁着人走过时,跳到后面一刀砍去,果然那老的好收拾,不过两刀那颈骨就断了,头搭拉到了胸前,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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