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庄头便把自家那屋让了出来给赵旭睡,又让赵固几个睡了儿子那屋,自己一家子挤到了偏房里,一宿无话。
待到第二日,赵旭起来又去地头,果然见四处干巴巴,连井里都见不到水气,随手拿起一坨土来,轻轻一捏便成了粉,这样的土那里能养活人?
赵旭皱着眉问,
“这处我们家的田有多少?佃户有多少家?”
赵大在身边恭敬答道,
“一共是一百四十七户,共计一千六百二十一亩五分的土,已是全数受灾没法子救了!”
“这些人家中可有饿死了人?”
“倒是不曾有,只是有两家实在过不得了,已卖了两个女儿出去!”
赵大垂头含泪,赵旭不言不语翻身上马,骑了马把赵家这一片儿的地绕了一个大圈儿回来,心中已有了计较,
当日便让赵大去清点了各家的人口,男女老少各有多少,又召集了庄子里的壮年男子点了一点却有三百零五人,又从里面挑了几个领头的出来,分了三组四处打井、修渠、围田,又要去山上打石运料,拉到庄子附近存放,
“每家每户出了壮劳力的,便有每日里男子八两的白面,二两的粗面,妇人四两白面,孩童、老人三两的粗面,若是不愿出力的,便自去寻食去!”
这处的田里早已绝收,家家出来人都是一个个面黄肌瘦,正是饿得不行了,有了这样的好事儿,有那一家不会干啊!
都是眼巴巴的望着立在上头的主家大爷,只盼得他能把家里那些十一二岁的细娃子也算上,那怕是去山上搬石头,再苦也有八两的白面呢!
“滚!滚!滚!十五岁以下不用!”
赵旭一挥手,把那些蹲一边儿伸长脖子的小娃儿赶跑了,又拿手一指那些乡户汉子们,
“谁要是敢私带了他们上山,爷爷抽不死你们!”
在这里耽搁了三日,算是将庄子里大小事务粗粗的安排了,又细细的叮嘱了一番赵大,
“爷过几日再来看,好生安排下头人做事,但凡被我发现瞒上欺下,小心爷爷的鞭子!”
赵大忙道,
“大爷自去,小的决不敢做那些昧良心的事儿!”
“嗯!你也放心管教他们,若是有起刺儿的,报了给我,自有我与你撑腰!”
说罢赵旭便一打马,顺着那官道又回去了禹州城,这边一到街上,早就守在街口的伙计从道边跳了出来道,
“大爷,掌柜的有事儿寻您!”
这伙计连着在这街口吃了三日的灰尘可算是等到了赵旭,赵旭到了米铺里,那掌柜的一见他立时喜道,
“大爷!您可算是来了,正有一桩事儿要您来作主呢!”
第六十五节 保官
赵旭那厢两头奔忙,林玉润这边也有了事儿!
却说赵旭离了家,这头一日林玉润自家一人独睡到天明,醒来只觉神清气爽,身上的酸痛减了不少,那手儿也不抖了,不由在心里暗暗啐道,
“那浑人走了也好,倒让我踏踏实实睡了一个好觉!”
如此过了三日,到了第四日晚上倒在床里,却觉着怎生睡不着了!
林玉润抱着被子滚了三滚,心下里暗道,
“难道是头几日睡多了不成?”
左翻右滚忽尔又想起赵旭来,心下暗道,
“那人出去这几日了,怎不派个人送信回来,也不知事情办得如何了?”
想起来心下就担心了,不由更想不着了,索性坐了起来披着衣裳到外面廊下坐会儿,今儿晚上守夜的却是朱砂,她正睡在那外间的罗汉榻上,迷迷糊糊里见一个人影出了门,吓得她立时翻身坐了起来,定晴一看却是自家大奶奶,
忙披了衣裳跟上去,
“大奶奶!”
林玉润回过头来见是她,笑道,
“倒把你吵醒了!”
朱砂给她拿了件披风出来,
“夜里风寒,大奶奶还是多披件衣服吧!”
“嗯!”
林玉润接过来自己披上道,
“我有些睡不着,便在这院子里走走,你且回去睡吧!”
她不睡,朱砂那敢去睡,便道,
“奴婢的瞌睡也少,陪大奶奶走走吧!”
林玉润知她心思,便笑笑带着她在这院子里转起圈儿来,这弄武苑的后院除了那两池子温泉便是沿着池子种的许多各色绿植,有不少林玉润也叫不上名字来,如今正是璨然绽放的时节,夜风吹来隐隐儿有暗香浮动,也不知是那一种花儿开了!
林玉润随意走着,闲闲跟丫头聊上两句,问些诸如,“家里还有那些人?都在那里当差?”之类的闲话,朱砂答道,
“家里还父母,两个哥哥,四个妹妹,父亲在前院看门,两个哥哥在跑腿儿,大妹妹跟在六小姐身边,下面三个小的年纪太小,还在家里闲着……”
两人缓缓正走在小径之上,却听暗处有悉索声响,林玉润一惊,朱砂忙过来挡在她身前,沉声喝道,
“谁?谁在那里?”
那处声响顿时停了,朱砂又喝道,
“你是谁,鬼鬼崇崇躲在那处作甚?还不出来?”
里面响了两声又不动了,
“再不出来我便喊人来了!这护院家丁即刻便到!”
说罢张口就要叫人,却听那里面声响又起,一个小黑影子从里窜出来,细细的声音在喊,
“母……母亲!”
林玉润吓得退了两步,借着那院子里的亭灯一看,小小似瘦猴儿一般的竟是保官!
“保官!”
林玉润见保官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裳,头发披散着,一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见了林玉润便抖着身子站在那里,也不敢过来,又不敢跑走,只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她,那副样儿可怜极了,
朱砂见了他也吓了一跳,
“保官,你怎得在这里?”
说起来为何丫头也叫这小少爷的乳名?
因是这孩子生得弱又是庶出,赵老爷便道这男孩儿取了大名便在阎王殿里记上了薄,怕被阎王老爷见到勾了他的魂去,便只叫小名不叫大名,待到他立住了再取,又让丫头、小厮们不叫小少爷,怕那福气大了他受不住,所以府里上上下下都叫这位孙少爷的乳名保官。
朱砂这里伸手便要去拉他,那孩子呜咽一声又要往那草丛里躲,林玉润忙在一旁拉了朱砂道,
“不要去!”
林玉润见这孩子实在胆小,你越去理他,他越是怕你,倒不如索性撇了脸不看他,只悄悄儿解了自家披风那绳子,随着林玉润脚步移开,那披风便无声的滑落到了地上,
“大奶奶!”
朱砂不解的看着她,林玉润使了一个眼色拉了她又顺着那小径走,保官愣愣的看着地上那披风,又抬头看看已走远的林玉润两人,慢慢儿过去捡了起来,这夜里风凉,他偷跑出来身上也冷,捡了那披风只觉入手温暖上面还有母亲的体温,又抬眼一看那两人的身影已经渐渐没入阴暗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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