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怀璧到底没有告诉妻子实情。
这回在扬州大牢,和宁四娘去救宁怀瑜出来的时候,他隔壁一个同僚,一位姓刘的大人望着宁怀瑜泣血疾呼。
“宁大人,宁大人求你给我作个证吧!我跟你成日在一处共事,怎么可能账本上全是我贪污的银子?这账本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的!我家已经卖了房子卖了地来赔钱了,连我爹娘预备的棺材都卖了,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宁大人,看在我素日关照你的份上,求你,求求你替我说句话吧!”
可宁怀瑜离开牢房的背影,却无比冷漠而决绝。
然后等他陪着兄长走出大牢后,宁怀璧悄悄打听了。
那位刘大人基本就是个死,最好的结果也是流放三千里。
而在此案中能脱身的,除了宁怀瑜,再只有他一位姓蔡的上司。
因为光从账面上看,这位蔡大人经手的贿赂并不多,主要的责任,全在一位王大人,和这位刘大人身上。
而那位王大人年纪大了,早在案发之初,便连病带吓的死了。剩下这位刘大人,成为罪魁祸首。连寻死都不让,看管极严。
宁怀璧不知道宁四娘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总之她在救出宁怀瑜后,又让宁怀璧去打听打听那位刘大人的家人。如果能帮,就帮帮人家。
宁怀璧又推说没有打听到,但事实上,他却是知道的。
那位刘大人因还不起贪污的公款,在官差上门抄家时,全家人便上吊自杀了,连同年幼的孙子孙女一起。
宁怀璧瞒着娘,却没有把这事瞒着他哥。
宁怀瑜知道后,久久不愿看他的脸。宁怀璧只希望,他在往后的日日夜夜里,还能睡得着觉。
但这些太阴暗的事情,宁怀璧就不愿意告诉妻子了。
只是现在想来,这些事只怕娘没有打听,也猜到了几分,所以才会去通知那几家人。
贪污是可恨,也活该受罚。
但这里头有多少是真的该杀,又有多少是量刑过重,替他人背了黑锅?
宁怀璧不愿意去深想。
这一夜,他只想在妻子怀里,寻找一份最真实的温暖和安慰……
第181章清修
因宁怀璧是临时告假回来的,之前又在扬州耽搁了好些天,所以眼下宁怀瑜既然已经平安到家,他便只在家歇了一日,第二天一早便匆匆赶回了桐安县任上。不过走前说好,等过些天在三清观给亡父打醮时,会再赶回来。
辛姨娘做了件贴身小衣想送去,顺便道一道在家里的委屈,谁知起晚了,连人都没看到,宁怀璧就没影了。
回头听说他昨夜又宿在夏珍珍房中,辛姨娘脸色阴沉的回了房。
偏还听小丫头在外头无比羡慕的道,“……二奶奶把上回夏家舅爷送来的屏风装车带走了,也不知要送谁。说来还是娘家有钱的好,瞧二奶奶屋里,可就没有一样差的东西!”
辛姨娘听得心头火起,一个杯子重重砸到地上,吓得顺哥儿哇哇大哭,她顺势在屋中发作道,“要作死了么?不好好在屋里伺候,这杯子怎么放的?要是烫着了哥儿,我揭了你们的皮!”
小丫头委屈之极,她都不在屋里,怎知杯子怎么摔的?可辛姨娘却是不管,一定要了这丫头半个月的月钱才罢。
可怜小丫头一个月才五百文,扣一半,她下月连买脂粉头油的钱都不够了。可又不敢争执,只好躲到园子里哭,谁知就给南湘儿撞上了。
“你哭什么?”
看表小姐来问,小丫头可不敢说。看辛姨娘陪嫁的两个婆子都说卖就卖了,她哪里还敢造次?只道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疼得哭,南湘儿自然不信。
想想主动去找了辛姨娘,把这事说了,并道,“我知你原是好人家的女儿,落到如此地步必是不甘心的。可既如此,便更该懂得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道理。旁的话我也不多劝你,你若是个聪明的,便只多带顺哥儿到外祖母跟前走动才是。”
看她说完便俨然一副施恩者的嘴脸离开,辛姨娘差点气乐了。
小丫头片子,毛都还没长齐呢,居然就想学着合纵连衡了么?
她近日不好过,但南湘儿也不怎么招人待见,辛姨娘虽然不知出了何事,却知宁四娘回来之后,便把外孙女叫去训斥了一顿,还给她加了许多功课。
南湘儿肯定是心里烦闷,便想拉拢个帮手了。才故意来通风报信,讲这些话。
不过这个钩,辛姨娘却准备咬下去。
南湘儿和宁芳不对付,是众人早看在眼里的。
南湘儿想挑拔她,去跟夏珍珍斗,她又为何不能挑拔南湘儿,去跟宁芳斗?再说南湘儿身份特殊,就算她斗不赢宁芳,可看她干些蠢事,来气气宁四娘,不也挺好的么?
辛姨娘眼中掠过一抹冷色。
这可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宁四娘不守承诺,原先把她接进门时,宁四娘可是亲口答应过会好好待她的,可如今她都被夏珍珍欺负成这样了,宁四娘怎么就不出手相帮呢?
她既这样偏心,那就怪不得她了!
于是,辛姨娘回头又罚那小丫鬟跪了半日,寻了两方自己绣的帕子,命人给南湘儿送去了。
南湘儿很是得意,以为自己说的话见效了,决意要跟辛姨娘好好发展一下。
只是身边丫鬟劝道,“小姐何必自降身份,去跟个姨娘来往?况且她瞧着也不象个好相与的,省得回头又拖了您下水。”
南湘儿却道,“你懂什么?就是知道她不好相与,才值得我去交往,否则废物点心一个,谁稀罕呢!”
看她不听劝,丫鬟也无法了,只得暗暗祈祷,千万别闹出事来。
好在她俩一时也不敢做什么,而在宁怀璧走的当天晚上,金陵城好几户人家便被抄了。小阎王给的消息很准确,他说的那几家,就没一个逃过的。其中,自然包括毛吴氏一家。
家里大大小小,老的小的,主子下人,一个都没跑,直接关到大牢里去。第二天消息传开,金陵城是人心惶惶。
就算宁怀瑜已经平安归来,可宁四娘还是默默在佛前念了一天的经。
不知她是有心病,还是累到了,当天晚上就发起了热,起先怕孩子们担心谁也没说,拖了两三天,早起吃饭时,忽地晕了过去。
这可把全家吓坏了。
立即请了大夫来,诊治过后,说她是长年劳累过度,人就象崩紧的弦,一下断了,这要调养起来,就不是三五日的工夫,起码得静养上两三年了。
夏珍珍吓得直哭,马上就要人去给宁怀璧送信,可宁四娘却坚决不肯,“都说了须得缓缓调养,把他叫回来,除了白担心,又有何益?横竖他下个月就要回来的,到时再说吧。”
夏珍珍原本不肯,可宁四娘却极其坚持,并且言明,要是谁敢告诉宁怀璧,那她就不治了。
这下全家人都无法了,只得依着她,请大夫开了药,缓缓调养。
只是此时,宁怀瑜偏又闹出幺蛾子来。
说母亲既然生了病,他愿意为了母亲,到鸡鸣寺去清修一段时日。
52书库推荐浏览: 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