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四娘听了,沉默良久,才道,“你去寻个人,照我说的办……”
直等如意走了,她才跪在菩萨面前祈祷,“一切罪孽皆是我的,只愿那姑娘日后能好过,就是折我十年阳寿也心甘情愿。”
于是过不上几日,杜赫这天赴宴回家时,正春风得意着,就听家里吵得不可开交。
“……你这个杀千刀的,你不把这亲事退了,老娘就不活了!你听到没有?”
杜赫心中一凛,赶紧推门进去,却见好端端的家给砸得鸡零狗碎,然后他爹蔫蔫的蹲在地上,脸上已经给挠了好几道血印子。
而杜母一见儿子,便放声大哭的扑上来,“赫儿啊,你爹,你爹这个糊涂虫,灌了几杯黄汤,便在外头,便在外头把你的婚事许出去了!”
杜赫一听,如闻雷击。他是满心打算着要做宁家乘龙快婿的人,怎肯随意结亲?
顾不得安抚他娘,只厉声看着他爹,“既是醉酒行事,便是当不得真,还不速去退掉?真若赖上,我上衙门告他家去!”
杜母吃了一惊,再看儿子的表情,颇有些心惊,“这,这只怕不大好吧?”
“怎会?”
杜母再看丈夫一眼,支支吾吾道,“你爹,你爹给你说的,仍是那赵家……人家一起哄,他便把你的生辰八字给了,还当众写了婚书!”
什么?
第217章善后
这回杜赫当真是如坠冰底,有生辰八字,有婚书,还有见证,况且结的还是早就跟他家有口头婚约的赵家,这样的婚事如何赖得掉?
不!
还是有一个法子的。
杜赫扭头去了宁家,宁家欠了他大人情,他们不会不管的!
只是才到宁家门口,就被一大群下人围着道喜。
“那事街上早传开了,没想到杜家大伯竟是这样爽快的人,当众就定了亲事,到时候我们可也要上门讨杯喜酒吃呢!”
拉拉扯扯间,杜赫满身的火气渐渐散去,开始变得犹豫。
这亲事已闹得人尽皆知,他此时反悔,真的好吗?
等他再见到宁守仪时,已失了底气,反倒是宁守仪笑得一如从前般忠厚,“原本,我还想着要跟你说门亲事……不过这样也好,苟富贵,勿相忘。嗯,咱们宁家的亲戚也是这么的明礼仪。”
原本在舌头上打转的话,忽地就说不出来了。
心思流转间,杜赫已经低下了头,“因此事父亲办得仓促,还怕府上见笑,所以特来告知一声。”
读书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名声。
娶赵家女会有千般不好,但唯有名声,是绝对差不了。
出人头地却不忘贫贱之交,另攀高枝和重信守喏比起来,哪个更好听?
横竖事已至些,与其赖账,还不如痛快承认。留着宁家这份人情,或许还有别的可以用上的地方。
果然,宁守仪笑道,“那家里既要办喜事,可有什么为难之处?都是亲戚,也不必客气。”
杜赫客气摇头,想存着人情,可宁守仪却道,“既然你不要,就加到你媳妇嫁妆里好了,也省得招了人眼。总之你好生上进,宁家就不会忘了你的。”
杜赫谢过,离开。
只是转身之间,难掩心中失落。
本来,那么好的一桩亲事,却给他爹的冲动无知,尽数毁了。
可宁守仪眯眼看着他的背影,却在惋惜,平白送他这小子这样一场好名声。不过总算能把事情圆过去了,倒也罢了。
回头,赵家就收到宁家差人悄悄送来的一百亩良田的地契,因已打过招呼,赵家如实写进了女儿的嫁妆单子里。
看闺女红着脸把田契收进嫁妆箱子,赵大叔挺高兴,“你们还怪我此事办得太仓促,我看咱们女婿还是有良心的,否则也不会让宁家把田契送到咱们女儿的嫁妆里来。说句不怕丑的话,就算将来女婿有什么,可着这一百亩地,咱们闺女的日子便是不愁的。”
赵大娘也满意了,却悄悄嘱咐女儿,“这男人喜新厌旧可快得很,他这会子愿意把宁家私下给的礼藏到你的嫁妆,将来可未必不会拿这些田地去养外室。咱家家底有限,往后能帮你的不多。你可要多长些心眼,看好自己的东西。不管这田地哪来的,只要入了你的嫁妆,就是你的,万万不可被男人几句甜言蜜语就哄了去。还有你那势利眼婆婆,定要多加些小气!”
赵家闺女连连点头。
等喜事办完,新娘子进了门,杜家才知宁家送的并不是什么金银之物,而是一百亩良田!
别说杜母怄得跺足捶胸,杜赫也未免心痛。
这良田又不比金银死物,花完就算,这会子又搁进嫁妆单子里,他将来便是要休妻,也得把田地吐出去!
而新婚妻子虽在其他方面柔顺无比,唯有在钱财上盯得死紧。
不管是杜赫柔情蜜意,还是杜母的恐吓威逼,那赵家闺女就是不肯把田地拿出来,反而看得越发紧了。
杜家母子无法,只得作罢。就看在这一百亩良田的份上,都不敢轻慢了这个媳妇。
随后宁四娘得到消息,才总算浅浅舒了口气。也不枉她费了这么大的工夫,给赵家闺女添妆了。
只愿那姑娘日后过得如意,她心里也稍平静些。
前前后后这么一折腾,春天都已过完,入了夏日。
宁守仪那边的两个孙女也终于都说定人家了,一个许给了江州通判家的孙子,一个许给了常来家中看病的陈大夫家的侄子。
看着天差地远,可宁芳得知后,琢磨了一时,却是笑了。这个大伯,还真是左右逢源,两不耽误啊!
通判家的孙子,六品人家的官宦子弟,本人资质平平,但他有个好哥哥,已中了秀才,正是上回宁家春宴上,宁守仪小纸条上写的那位。
至于陈家,出过好几位御医了,虽不文不武,却也算得上是官宦人家。而他这位侄子,听说挺能干的,做着药材生意,还供应着宫里。
虽这生意比不上丝绸盐茶量大暴利,却比寻常人家富庶安稳许多。况且行医弄药的,大半人家都有求得上门的时候,那香火情必是少不了的。
所以宁芳想明白过来,倒是挺佩服宁守仪的。
就算从前再怎么风光过,可到了该退的年纪,就主动退下来。退下来之后,虽然在家中也有些小小矫情,但在儿女婚事上,却保持清醒的认识。
并没有掐尖冒头,去高攀谁家,只结这么两门根基稳当的亲事,作为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家,活得半点也不糊涂。相比之下,夏家还是根基浅薄,不够看了。
屋里,夏明启真是没脸来见小妹子。
反倒是夏珍珍安慰着他,“大哥别这样,这事是二嫂不懂事,也是难为你了,我都能明白的,婆婆就更明白了。”
夏明启摇着头,羞愧万分。
那日春宴之后,他就启程回家了,高高兴兴把戴良之事一说,原以为夏二太太会立即答应,没想到夏二太太却不大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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