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没有问题,夏珍珍也听说过这样的风俗,但一般人多要男孩的东西讨个吉利,少有要姑娘的东西。
夏珍珍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主动道,“要不我给你拿安哥儿的吧?我还收着他小时候的红肚兜呢!”
戴大嫂却道,“就二姐儿的,等下回我再管您讨哥儿的。这头一胎,我只求她平平顺顺的生下来,只要能象二姐儿一样懂事喜气,便什么都好。”
自己的孩子被这样重视,夏珍珍心里也挺高兴。马上打发人去管宁芳要了块旧年用的大红手帕,给了戴大嫂。
戴大嫂细细折了塞在夏君眉的枕头里,只乐呵呵的忙着去炖鸡汤了。
弟媳妇如今有孕,她是绝对不会让她去桐安县了。那边再好,到底是小县城,怎比得上金陵物产丰饶,大夫也多,还有亲戚照应?
至于戴良那里,暂且先别告诉他,等他回来再说,省得把那小子乐傻了,耽误公事。
夏珍珍坐在床边,握着夏君眉的手感叹道,“你这大嫂真真是个好人,你往后可得记着她些。”
夏君眉也挺感动的,“我知道呢,大嫂子是怕我有压力,才故意这么说的。”
待夏珍珍走时,戴大嫂还想起一事,因头三个月胎象不稳,她的想法竟跟米家太太一样,请她绝对不要外传。
夏珍珍自然答应,连婆婆都没告诉。
宁芳莫名其妙被要走了一块帕子,夏珍珍又不告诉她原因,弄得十分迷糊。但爱打听的喜鹊告诉她一件事,又引开了她的注意力。
“……原来徐妈妈这几日偷偷哭,不是为了别的,竟是为了她那不争气的儿子。咱们长房搬回来几年,她儿子也渐渐得到风声,从去年开始便时不时跑来咱们府门前晃荡。上回徐妈妈出门,偏给他撞见,便抓着不放,只是要钱,若是不给,他便说要在府门前闹得让主子没脸。徐妈妈不愿主子操心,只好把每月的月钱都送了去。谁知那小子竟是胃口还越来越大,前儿甚至连她女儿也带着孩子找来了,说这么多年,徐妈妈这个当娘也没管过她,如今竟是管她讨要嫁妆呢!若徐妈妈不给,便要去官府告她不慈。姐儿,这样不孝儿女还真的能告亲娘吗?”
宁芳直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徐妈妈的事情,早在当年在下溪村的时候便告诉过她们母女了。
嫁的男人不争气,夫家只拿她当赚钱工具,送进宁府来当奶娘之后便只知道要钱。甚至于还背着她娶了个婊子回家做二房,教唆得一双亲生儿女都不认她,还把她给卖了。
徐妈妈被骗了多少年,早被那一家人伤透了心,跟他们断了来往。如今他们竟还好意思觍着脸找上门来,这世间真有这样不要脸的儿女?
宁芳一生气,就去找宁怀璧了。
宁怀璧一听,倒是直摇头,“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子女?却也有那样的父母,简直是苍天无眼!”
原来他这次被召回金陵,也是为了一件子女告父母不慈的案子。
此事发生在金陵下辖的一个小县。
一对夫妻成亲三年,育有一子,但这对夫妻婚后不睦,吵闹不休,两家又都是县中的大户,各自有些背景,所以闹到最后,夫家写了放妻书,二人和离。后二人又各自嫁娶,生儿育女,但他们的头生儿子,却是无人过问。
幸得县中一个寡居的老妪怜悯,就靠种着几块巴掌大的菜地,勉强把这孩子拉扯长大。
可这孩子长到二十多岁,该要成家立室了,却是没有半文钱。而这位抚养他长大的好心老妪却是为了他的婚事操劳,终于病重不治,连吃药的钱都没有。
这青年逼入绝境,只好到父母家中跪求,施舍些药钱。
可母家说他既跟父姓,就该去找父家。可父家又说,当初并不是休妻,而是和离。女方既然带走了原先的嫁妆,自然也要把她自己生的孽障带走。就算是要出钱,也该是一人一半,女方不给,他们也不给。
女方便说,男方不给,她也不给。
于是事情就僵在这里,谁都不肯退让。青年逼得无法,只得一纸诉状,把父母告上衙门,说他们“不慈”。
宁芳愣了一下,“还真有这个罪名?”
宁怀璧点头,“若父母年迈,子不供养者,徒一年至数年。情节恶劣者,可弃市杀之。但若是父母生子不养,是谓不慈,亦有刑罚,但可以财帛赎之。”
意思就是说,父母告儿子,一告一个准,最少得坐一年牢,严重就要砍头了。但若是父母没尽到养育责任,刑罚就轻得多,交钱就完事。而徐妈妈的一双儿女,目的显然就是钱。
可这也是太不公平了!
第254章双案
宁芳仍有疑惑,“徐妈妈早年在金陵宁府做工,总也有十来年的工钱是白给回家里的。后来她男人还把她卖了,她已经是我们家的人了,凭什么还要承担抚养子女的责任?”
宁怀璧不答,却道,“你知道这位状告父母的青年如今是什么情形吗?”
宁芳当然不知。
宁怀璧道,“这案子因两家不服,一直从当地县衙打到府衙,又被御史报到京城,听说还惊动了天子。这青年虽然可怜,却有更多的人觉得他该杀。因为他状告父母,首先就违反了孝道。他的父母虽没有把他养大,却也生了他,并养了他三年。所以就算不得生子不养,那这青年便是诬告。况且这青年既已成人,为何不能凭自己的双手双脚去回报恩情,还要扯上父母?他父母又没受那老妪恩情。”
宁芳听得目瞪口呆,“这,这简直是蛮不讲理!”
宁怀璧显然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叹道,“我也觉得这判罚不合理,可又有什么用?李大人倒是好心,让我回来帮忙,也好跟家里团圆几日。谁知却是遇到这样棘手的案子,这让我一个人微言轻的小县令,怎么管?”
宁芳哽了哽,有点明白她爹的难处了。
因为这个案子已经不单单是这个青年讨要公道的事,而上升到何为孝的争论。
这样的争论别说本朝,就是再吵个几百年,也不可能有个准确的定论。宁怀璧只要身在其中,就象掉进了一个烂泥潭。
往左,一身泥,往右,同样一身泥,根本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不招骂名就算好的,更别提主持什么公道了。
宁芳又问,“那那位好心的老婆婆呢?不管案子怎么争,她的病总得治吧?”
宁怀璧嘲讽轻哼道,“这官司刚打了三个月,这好心的婆婆就过世了。因这青年坐牢,听说当时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直到尸骨腐烂,臭不可闻,几个邻居实在看不下去,才勉强凑了些席子白纸,暂且葬在她家菜地里了。”
半晌,宁芳都说不出话来。
宁怀璧虽不忍刺激女儿,却要告诉她真相。
“如今为了这个‘慈不慈’的争论,整个金陵府上下都吵得不可开交。徐妈妈赶上这事,便是有理也变没理了。况且她还是咱们家人,而世人不辨黑白,多只同情弱者。若她家儿女故意当众做出凄惶模样,世人不会去体谅她的心酸,说不定还要说她攀了高枝就忘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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