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不是大伯之事败露,辛姨娘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提起一颗心。这事她做得极为隐秘,顺哥儿这些天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宁四娘怎么可能发现?难道是宁四娘起了疑心,猜到她身上,才这么诈她?那她一定不能承认。
“太太,婢妾冤枉!这事,我实在半点不知。再说顺哥儿那天玩的小玉鞋还是茵姐儿给他的,难道也能说,是茵姐儿要害她亲姐姐么?”
宁四娘再看她一眼,目光如电,“你自以为做得缜密是不是?你做之前就料定了我们会顾忌顺哥儿,不会去找他对质是不是?”
辛姨娘给说得越发心虚,目光闪烁,宁四娘摇头叹道,“辛氏啊辛氏,枉你聪明一世,却偏偏忘了这世上最不能算计的就是人心,尤其是小孩子的心,他比你想象的更加干净。顺哥儿差点搞砸了他二姐的相亲,自己难过得不得了。那天晚上,便跑到二姐儿跟前去哭着认错,说是你拿了玉鞋,还教了他那些话。二姐儿怕伤了弟弟的心,便说你也是好意,她不怪你,也不怪顺哥儿,还让顺哥儿跟她一起忘了这件事。”
说到这儿,她突然停下插了一句,“你是不是以为,回头二姐儿就来我这里告了密?你错了。这事从头到尾二姐儿也没跟人说过半句,连她娘跟前,她都没提。不过她们姐弟俩没想到,两人说私房话的时候,被另外一个人听到了,然后那人悄悄来告诉了我。辛氏,你是聪明人,就别说那些蠢话。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也是出身世族,难道不知姐妹嫁得好,对兄弟们将来也是一大助力?你就算不喜二姐儿,为何要坏她亲事?难道盼着二姐儿嫁得不好,日后来找娘家兄弟麻烦,你倒觉得是好事了?”
辛姨娘无话可说。
此时的感觉,就象剥光了衣服被人踩在脚底下,面子里子,全都没有了。
这要她怎么说?
说看宁芳过得不好,她就高兴?那不是脑子有病么?况也太恶毒了。
但她确实见不得宁芳好过。或者说,她见不得夏珍珍所生的任何一个儿女好过。
屋子里静得空气都似凝滞,半晌,如意才见辛姨娘仰起脸,娇柔的声音略带刻薄的响起。
“太太,婢妾记得刚进门的时候,是您亲自挽着我的手说,想让我做二郎的一只臂膀。可如今呢?我知道妻妾有别,二奶奶也越发能干了,可婢妾呢?婢妾除了成天守着顺哥儿,还能做什么?”
如意听得心惊胆战,辛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竟是想要有跟主母一样的权力么?
宁四娘直视着她的眼睛,“辛氏,你悔了么?你若悔了,我放你归家。你还年轻,还能重新奔个前程。你想走么?”
辛姨娘原本满腔的怨怼,忽地一下,就似气泡般,被轻易戳破。
宁四娘看着她,眼带讥诮,“你舍不得。因为你既想要门当户对的荣华富贵,又想要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可这一切,在你未嫁之时都没能得到,你又凭什么要求我宁家给你?”
辛姨娘一下脸皮紫涨,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然会是宁四娘这样一个温厚正直的人口中所出。
可她,还在说下去。
“你总是一副给人做妾,委屈了你的样子,可辛家当年出了事,你还能有更好的选择吗?我的儿子,不论是人品家世,又有哪一点配不上你?你从来都瞧不起二奶奶,嫌弃她出身低,没学问,可她陪着我家度过了最艰难的十年,而夏家这些年给宁家的助力,难道还要我一一数给你听?我知道,你又想说,你不过是个妾室,凭什么要跟主母一样出力?可你摸着良心问一句,我就算给了你主母的名分,你们辛家又能给我们宁家带来什么助力?除了名声上可能略好听些,实际上又能帮到什么?”
辛姨娘,说不出话来了。
自己的娘家自己晓得,辛家早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不来拖后腿就算好的,能帮得上什么?
宁四娘道,“这些话,我从不愿意在你面前说破,是怜你也有诸多不易,给你存着几分体面,可你若以为别人都看不破,想不通,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没错,在你进门时,我是曾说过,要你做二郎一只臂膀。可如今他媳妇懂事了,试问哪个婆婆会放着正经媳妇不用,去重用一个妾室?你要怪我出尔反尔,为何自己不能调整心态,去做主母的臂膀?你若拉不下脸,你有骨气,那你索性离了我宁家,重去找你的用武之地,我也敬你是个闺阁英雌。可你什么也不干,就会成天躲在暗处,绞尽脑汁的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就跟那阴沟里的老鼠似的,我不怕说句实话,辛氏,我瞧不起你!”
第280章庄头
辛姨娘直听得浑身哆嗦,心中既有被戳破心事的羞辱与愤怒,更有不知未来该如何面对的茫然。
此时此刻,她是真有些想撒手而去。
可她,始终开不了这个口。宁四娘说得太对了,她舍不得。
数年前,宁家肯迎她做妾,是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给了她一条最好的出路。而如今,能给一个家资富饶的进士官员做妾,难道就不是条好出路?
若论起过日子,实在是没有比宁家更舒服的了。甚至可以不客气的说,除了名份差些,比辛姨娘从前在自己娘家都更好。
主母宽厚,生活安逸。没有长辈苛待,也不必去跟别的姨娘勾心斗角。
就算夏珍珍这几年霸着宁怀璧,不给她靠近,可宁怀璧一月才回来几天?若易地而处,辛姨娘也是必不肯让丈夫近别的女人身的。
而夏珍珍就算不待见她,但在日常饮食,穿戴首饰上绝不亏待她半分。这样好过的日子,她上哪家才能得到?
若是要有骨气的去做旁人家的正头娘子,她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到时丈夫有没有宁怀璧英俊有才两说,真要成天为了柴米油盐操心劳力,辛姨娘又怎么愿意?
可人,就算是意识到这些,也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不足。
所以辛姨娘觉得,她的这些不幸全是家道中落造成的。如果她能有夏珍珍这样大笔的嫁妆,得力的父兄,她自然可以嫁得更好,哪里需要受这样的气?
所以最终,她只动了动嘴皮子,说了句,“婢妾薄命,无话可说。太太若是不喜,我也无法。”
原本,宁四娘说这些,是想让辛姨娘有所警醒。若以后她能收敛脾气,臣服于夏珍珍,她也会帮着劝和一番。
儿子和媳妇都不是狠心之人,如果辛姨娘肯真心悔过,未必会让她象如今这般,一直守活寡。
但辛姨娘始终不肯低这个头,那宁四娘也无话可说了。
有句老话说得好,端人家碗,服人家管。
这辛氏吃着夏珍珍赚来的茶饭,还想骑到人家头上去,这世上哪有这样便宜好事?
于是宁四娘最后只警告她一句,“这回二姐儿的事,是最后一回了。你若再干这样吃里扒外的事情,休怪我宁家无情。连正室都有七出之条,何况一个妾室呢?”
这句话,终于震慑到了辛姨娘。
她差点忘了,连夏珍珍都差点被休弃,若她再惹事,宁家直接一纸休书,把她往外一赶,她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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