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为了辅佐一位会纵容女儿,任意欺辱他妻女的君王吗?那他所谓的满腔抱负,想要建功立业,为社稷黎民做些实事的壮志雄心,岂不全是一场笑话?
“请公主不要难为臣的女儿,把刀给我!”
就算心中已被这位年轻骄横的公主伤得鲜血淋漓,但宁怀璧还是做出他唯一能做的选择。
如果伤害无可避免,他还是希望能替他的女儿承担一些。
让女儿亲手杀自己养大的狗,这太残忍了。可宜华公主却连这样卑微的的机会也不给他。
“我怎么为难她了?我这是在教她呢。做人就跟做狗一样,都得学会安分,若是不安分,便是费尽心机送进宫里头,只怕也是落不到好的。宁二姑娘,你快着些吧。”
说着话,一柄匕首已经扔到了宁芳的面前。
就算她话里有话,可此时宁芳已经听不到了,只有眼前的匕首和绑到她面前的忠犬。
倒是宁怀璧听出不妥,“公主殿下何出此言?我们家什么时候有人进了宫?”
难道这是得罪宜华公主的原因吗?那会不会是个误会?
宁怀璧甚至在想,难道是宁氏的同族?
可金陵是再不会有人的,但曾听家中长辈提起,宁氏原先在蜀中还有一支。可朝廷又未选秀,怎么可能有人入宫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宜华公主也没那个兴致给他答疑,还以为他是故意替女儿拖延时间,想岔开话题,只是冷笑,“你自家做的好事,自家知道!这样拖拖拉拉,有意思么?”
宁怀璧无法,此时看向女儿,却见宁芳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
獒犬最为忠贞,一旦认主,便是宁芳手上拿着刀子,它也依旧温驯的舔着她的手,没有半分反抗的意思。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可宁怀璧只觉嗓子眼发咸,嘴里发苦,眼泪默默的往心里掉。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让他深切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上一回,是得知女儿被魏国公府逼婚,母亲被气得吐血下跪那一次。
而这一次,还是同样的境遇,一样的仗势欺人。
只不过上回欺侮他家的,是永泰帝的心腹奴仆,而这一回,是他的亲生女儿。
宁怀璧心里开始有个隐隐的念头,他知道很危险,可就是扼制不住的在心中不断冒头。
如果……如果……
“我做不到,你杀了我吧!”宁芳哭着扔下匕首,把通宝紧紧抱在了怀里,“子不教父之过,畜生不好,自然是主子的过错。公主殿下爱怎么罚就怎么罚我吧!”
她是真豁出去了。
但她也聪明的看透了一点,这位宜华公主并不敢当真杀了夏珍珍。
她还没那么大胆子,否则她不会在回答宁怀璧的话时,尽量让自己占住“理”了。
所以现在危险的,只有她而已。
只不知道原因到底为何。怪不得汤颢说,她成年前会有凶险,如果真应在这件事上,那宁芳也无话可说。
通宝就算只是一条狗,也是一个小生灵,况且还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小生灵。
宁芳知道,如果她这一刀下去,就算是被逼的,自己这一辈子也不会安乐。倒不如拼死博一把,看看这位宜华公主的底牌,或者说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第292章入宫
宁芳这样放手一博,宜华公主反倒无计可施了。
就算宁芳冒犯了她,她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杀人。让她去杀自己的狗,只为了出她心中一口怨气而已。这会子宁芳抱着自家的狗,表示要同生共死了,她倒是不怎么该怎么办了。但若以她公主之尊,都不能处置一个自己看不顺眼的小臣之女,那又岂非太过憋屈?
“既然如此,那本宫宽宏大量,允你入宫服侍本宫,以作惩戒了。不过你也别担心,待到年限,本宫允你出宫发嫁便是。”
“不!”
“不行!”
同时叫嚷出来的,是宁怀璧和夏珍珍。
因宜华公主分神说话,手上鞭子便不觉松了,给夏珍珍寻到机会挣脱。
却是不逃,反直挺挺戳到她的跟前,“臣妇不知道我女儿哪里得罪公主了,但若她有错,全是我这个当娘的教导无方,请责罚臣妇好了!”
宁怀璧也道,“从来只有罪臣之女才会充入宫廷奴婢,臣不知身犯何罪,竟连累女儿遭此惩戒。就算有错,还得请大理寺定夺,否则恕臣不能送女入宫!”
宜华公主讥诮道,“谁说让你女儿入宫为婢了?本宫抬举她,是让她入宫为女官呢。再说你们宁家又不止送了一个女孩入宫,这会子又假惺惺的装什么慈父慈母?万一她日后有机会飞上枝头,说不得你们还要感激我呢。”
她看向宁芳“丫头,你自己选吧。是跟我走,还是交出你的狗?这是本宫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了,你可想清楚!”
宁芳心一横,“好,我跟公主走,但请公主从此再不要为难我的爹娘家人!”
“芳儿!”
宁四娘也撑着病体,赶过来了,她之前因服了药,昏昏沉沉的睡着。不料才一出来,竟是变了天。
宁芳望着祖母尽力一笑,可这笑容落在宁家人心头,犹如刀割一般。
“祖母,没事的,公主都说了,我是去做女官,又不是去做宫婢的,吃不着苦。”
“算你识趣!”宜华公主挥手道了声,“带走!”
自有人上前,把宁芳带上了马。
苍茫雪地间,一行人快速离开。只留下呼号的寒风,和乌黑的马蹄脚印渐行渐远。
宁四娘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京城。
宜华公主今日出宫,原本是因闲得无聊,又听说永泰帝胃口不佳,所以特地冒雪出宫,想打两样野味解闷,还能在父皇面前邀宠。不意雪下得太大,一无所获,且口渴疲惫,才想到农庄来歇脚休息。
不料遇到传说中的宁芳,还抓了这丫头一个不大不小的错处,把人带走,不禁十分得意。精神抖擞的打马回京,交待一声,“今日之事,谁也不许泄露,否则仔细你们的皮!”
然后提着两只下人买来的野鸡,去永泰帝跟前邀宠卖乖了。至于宁芳,只要把这丫头扣在手上,不怕没人上门找她。
宜华公主唇边的冷笑里,隐约含着一股古怪的媚意。
夜已深。
英王府书房里,程家兄弟三个,正围着火炉说着私房话。
“……再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帝王,说什么选宫中女官,不就是想选些年轻漂亮的官家女子替他生儿子?偏又舍不得担个选秀的名声,真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说这话的,不是性如烈火的程家大爷程峰,而是温和厚道的二爷程岭,可见此事在人心中的恶评了。
大夫人孟氏正要端着三盏参茶送进去,就听自家丈夫也接了话。
“这话也就在家说说罢了,出去还是少提。如今多少根基不稳的人家削尖脑袋想送女儿进宫,去换一个锦绣前程。万一将来真有大造化的,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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