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之前他想让新近有孕的王美人搬来最暖和的群玉殿偏殿来住,可王美人却百般找借口回绝。
她嘴上说淑妃忙于宫务,怕打扰了她,但其实是怕了她这性子吧?
要说永泰帝从前对淑妃也算宠爱,否则也不会给她掌宫之权。可今日先是见着淑妃几番失礼在先,又看见淑妃并未如何装扮的素脸,那眼角眉梢都刻着韶华逝去的皱纹及老态,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所以,淑妃还是极了解皇上的。
永泰帝就是这么个重视外表的俗气男人,当他觉得一个女人不够美貌时,曾经的恩情,也就随之开始崩塌了。
“朕若不来,还看不到这出好戏。你也不必去梳妆,横竖上了年纪,打不打扮都一样。”
如果前一句话听得淑妃还只是在心中警醒,后一句话简直是要了她的老命!
她一向对自己的容貌爱逾性命,可皇上说什么了?
说她“上了年纪”,说她“打不打扮都一样?”
淑妃简直快疯了!
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直转,“皇上,臣妾,臣妾真的不美貌了么?可臣妾刚进宫,十五岁那年,您亲口跟臣妾说过,不管臣妾日后变成什么样,您都会一样宠爱……”
“够了!”永泰帝觉得这女人实在是太不识趣了。
不赶紧认错,好好的说起年纪干什么?难道她要提醒自己,就算她老了,但比自己还是年轻得多?
屁话!
男人跟女人能一样么?永泰帝是坚决不服老的,尤其他还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不得不说,淑妃瞬间受的打击太大,无意间就触怒了皇上最不愿意被人碰到的老神经,所以说起话来,也愈发刻薄。
“朕看淑妃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连话也听不懂了?”
这话跟宁芳方才有异曲同工之妙,此刻听来诛心无比。
淑妃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皇上,皇上您怎么能这么对臣妾?方才这贱婢说臣妾有病,如今您不替臣妾做主,竟也这么说……这,这是要逼死臣妾么?皇上……”
听说宁芳跟自己说出一样的话,永泰帝却有一种奇妙的心有灵犀的得意。
他就知道,他跟淑妃这种老女人不是一伙的,而跟宁芳这种粉粉嫩嫩的小姑娘才是一伙的。再看淑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越发看不顺眼。
小姑娘哭哭那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一个大婶哭哭啼啼能看么?想想都叫人寒毛直竖。
“朕看你是不会去死的,倒是想致别人于死地吧?宁书女,你来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淑妃娘娘眼看皇上问都不问,便定了自己的罪,越发哭得大声了些,“皇上,您怎么听信一个外人,也不听臣妾的?明明是这贱婢顶撞臣妾在先,您不能光看着她年轻漂亮,就这么袒护……”
“闭嘴!”永泰帝当真怒了。
他喜新厌旧怎么了?男人好色不是本能吗?他给了淑妃权力是想让她替自己打理后宫琐事,可不是让她当正经老婆,来管着自己的!
“淑妃你逾矩了!”
这句话,终于让淑妃乱糟糟的脑子清醒了过来。再看皇上眼中毫不掩饰的怒意,她忽地如坠冰窟,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这世上唯一有资格管着皇上的人,是皇后。
可皇后在哪儿,她在地底下都埋多少年了!
再想想自己方才的话,淑妃脸都生生给自己吓黄了。
天啊,自己,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
她赶紧磕头谢罪,“皇上,是臣妾错了……臣妾只是一时慌了,并不是有心冒犯皇上的。求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
这才象句话。
而此时,连材替淑妃求情了,“请皇上明鉴,奴才看淑妃娘娘从前也不是这样不知礼数,是不是过年太忙了些,所以有些精神不济?”
淑妃这会子能有人求情便是好的,就如同抓住根救命稻草般,顿时点头道,“是是是,臣妾,臣妾最近也时常觉得有些恍惚,可能是累着了……”
然后,还趴在凳子上的宁芳也说话了,“回皇上,臣女也这么觉得。方才淑妃娘娘传臣女来,明明说是要制灯谜,可来了却又问臣女可知错在哪里?臣女实在糊涂,便答不知。娘娘便生了气,召了范公公来,便要打臣女。若不是有人挑拔,便是娘娘当真有些恍惚了,并不是有意针对臣女。对吧?”
这让淑妃怎么说?
只能咬着牙根认下来,“正是,正是如此。”
可永泰帝却觉得这么放过她,实在太轻松了。
没见小宁书女说话的时候,眼中还含着泪,还语带哽咽么?也不知这孩子挨了多少板子,已经疼成什么样了,居然还替淑妃求情,实在是太乖巧懂事,也太招人怜爱了。
比起旁边这位大婶,不知强上多少倍!
于是偏心眼的皇上便斥责起那位大婶,“今儿元宵佳节,朕就不信,你这群玉殿里连个灯谜都没有,还巴巴儿让人过来,你安的是什么心?”
淑妃心中真是滴血。
从前皇上都是看着她的美貌,这样维护自己,欺负别人,可如今倒过来,她才知这滋味有多难熬。
“臣妾今天之所以会召宁书女过来,本是,本是想见见亲戚的。皇上可还记得,臣妾有个妹妹,嫁了英王府的二公子?听说宁书女和英王府走得亲近,臣妾问问妹妹安好,才寻了个由头,把她召来……只不知怎地,一下子魔怔了,竟是发起脾气来……”
永泰帝挑眉。
这倒是个理由,怪不得淑妃会难为宁芳了。
淑妃那个妹妹,是嫡亲的,却也是当年由她亲自作主,嫁给程岭的。再然后,就听说这个妹妹多年无出,跟娘家彻底决裂了。
而这件事里面,皇上也有份参与的。
或者说,他才是主谋。
但淑妃知趣的没有再提及他什么事,所以皇上一下子又觉得她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至少,看在她在这深宫中,从小姑娘熬成大婶的情份上,也给她留张脸吧。
所以永泰帝道,“来人,传太医入宫,给淑妃诊治一番。这些天你既精神不济,便在宫中静养。至于宫务……便交给德妃打理吧,再让宁嫔、敬嫔和庄嫔协理。嗯,文婕妤素来聪慧,也让她跟着打打下手。”
他已经看到淑妃的跋扈,便不想再把宫务交到一个女人手中。不如多分几个,让她们彼此制约,他这个当皇上的才好居中调停。
听他这么一安排,淑妃猜到了皇上的心意,当真是悔青了肠子。早知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是吃饱了撑的么?要去招惹宁家那死丫头!
如今丢了宫务不说,还得看大夫,以太医院那帮墙头草的德性,恐怕自己没病也要给诊出毛病来,蹲在这群玉殿里“安心静养”吧?
这回淑妃猜得准也不准,因为随后太医前来诊治的时候,发现她是确实病了。
永泰帝有句话没说错,淑妃确实上了年纪,渐渐癸水断绝,正步入更年期,喜怒无常那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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