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旁边伸出一双白净的手,将掉在地上的金钱一枚一枚捡拾起来,拿帕子包好,交到小娘手里,并将她稳稳的扶了起来。
“畜生乱吠,难道也要人去跟畜生相争么?快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和同伴归家去吧。钱财只当给你压惊,拿着没事。”
那小娘身陷绝境,不意得人搭救,哪怕只是一句暖心的话,也让她感激万分。待抬起朦胧泪眼,再看向这好心人,竟是之前自己中意的少年郎时,心中震动,更加难以言叙。
那富家子勃然怒道,“什么人敢在小爷面前捣乱?你可知道上一个得罪小爷的人,如今怎样了么?”
谢云溪把小娘轻轻推向她女伴那边,转身挡着路道,“我不知上一个得罪你的人怎样,但你可知道上一个得罪我的畜生怎样了?”
他忽地一笑,眉目之间极尽风流,却是伸出白玉般的手掌,比了一个杀的动作,“那恶狗被小爷设计套住,红烧吃了。”
富家子大怒,挥鞭便打了过去。
谢云溪抬袖去挡,身上棉袍却顿时给抽开了一条尺许长的口子,鞭尾还在他秀丽的下巴上,留下一道鲜明的血痕。
兰廷茂大惊,他和谢云溪算是同乡,遇到这种情况,怎能不帮?赶紧站了出来。
“你们怎么能这样当街打人呢?我们可不是寻常百姓,都是有功名的举人!见官都可以不拜的,你们凭什么欺负人?”
他满以为这些富家子只是看他们衣饰寻常才如此骄横无礼,谁知听了他这番话后,那些纨绔子弟们竟是笑得更加大声。
“听听,好大威风!举人老爷,那小的打了您,您要不要打回来?呸!”
突然一口唾沫,直接淬到了兰廷茂的脸上。
那富家子傲慢道,“你们不过才考中举人,就算考中进士又如何?能不能授个官还是未知数呢。就算授了官,还得熬多少年才能混一个世袭罔替?就算熬到了,可我娘是公主,小爷我生来就是侯府世子,如何就打不得你?”
说着话,他又是一鞭子抽向兰廷茂,还道,“有种你就去告啊,看京兆衙敢不敢收你这位举人老爷的状子!”
要说兰廷茂,在乡间也算是富家子弟,从小被丫鬟婆子捧着长大的,几时受过这种羞辱?
当下气得浑身直颤,直想和人拼命。
可谢云溪却拦着他道,“话说得没错!人家堂堂公主之子,侯府世子,当街打两个寒门举人算什么?就算是杀了你我,又能如何?你我虽说十年苦读,耗尽父母长辈心血,可在他们眼里算得了什么?只怕比不上人家一根寒毛。横竖从来只听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何曾管得到公主之子,侯府世子!”
这番话说得又尖又利,只听得围观百姓们怒火中烧,而富家公子们脸色微变。
百姓中已经有热血的操起一根扁担,挡在了他们面前。
“二位举人老爷别怕!他们若真敢伤了你们,小人愿意去官府作证,主持公道!咱们穷人家的孩子怎么啦?凭什么就活该给人欺负?就不信皇上老人家,会偏着你这种不肖儿孙!”
“说得好!我们也愿意作证!咱们穷人家的孩子考中功名多不容易?怎能被人这样糟贱?你们若要打他们,就得从我们身上跨过去!”
“老汉今年活了七十有二,按理见官都可以不拜。你们有种,就先打死老汉!”
“老伯你退下!让我们来。看谁敢动手!”
……
无疑,谢云溪这番话,戳中了百姓们最不能被人触碰的底线。寒门唯一能与高门抗衡,或者晋级为高门的途径是什么?
是读书!
是科举!
是功名!
如果好好读书,考中功名还不能改变个人与家族的命运,那让天下百姓还有什么盼头?他们还为什么要节衣缩食,供儿孙读书,求一个光耀门楣?
富家子调戏小民女,只要不是自家姑娘,百姓看到多半是敢怒不敢言。有些心思狭隘的,说不定还要怪那小娘不该抛头露面,招惹是非。
但若是富家子当街殴打穷举子,便不是自家人,也极易激起百姓的愤慨,因为这侮辱了他们所有人心中向上的信念。
眼看这小举人三言两语竟挑唆得百姓大怒,隐隐有围殴之势,这帮富家子开始慌了。
第344章师妹
此时,忽地有辆华丽马车上前,车内人撩开车帘道,“表弟,你又胡闹了。仔细我回头告诉你母亲,让她揭了你的皮!”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
车内贵公子一身紫貂大氅,华贵无比。且眉目风流,姿态清雅,可比这帮子半大纨绔赏心悦目多了。
那侯府世子一见了他,顿时卡壳了,“表,表哥?你怎么来了?”
“若不是我从宫中离得早,能撞得见你?赶紧回去,少在外头惹事。你们这帮家伙也是,否则回头我就告诉公主,是你们唆使坏了世子!”
那帮年轻人都认得这贵公子,被他一训,皆都老实下来,过来行个礼,便一窝蜂的跑了。
这贵公子才下车给兰谢二人赔礼,“表弟年幼,冲撞了二位才子。若不嫌弃,可否上车,随我回府,请大夫前来医治?”
兰廷茂心中顿生好感,还礼道,“不必了。区区小伤,倒也无妨。”
贵公子又道,“谢兄台海涵,只看二位衣衫破烂,不如我送二位回去,赔你们一身衣裳,却是要的?”
兰廷茂看自己被抽破的衣袖,只觉这倒可以。
但一直没说话的谢云溪却冷冷道,“不必。兰兄,走吧。”
兰廷茂很是诧异,方才对着那作恶的侯府世子,他还肯骂上几句。怎么见到文质彬彬的贵公子,却连话也不想多说几句?
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嫌恶,可这贵公子明明才替他们解了围的。
那贵公子却不动气,反看着谢云溪的神色更加柔和了些。
“可见方才表弟把二位得罪狠了,我这做兄长的也不好多说。只望告之姓名住址,回头必亲自送份礼物来赔罪才是。”
这可太客气了,兰廷茂才想自我介绍一下。可谢云溪却摇头,依旧只有两个字,“不必。”
看他如此“任性”,那贵公子只好苦笑着无奈开口了。
“那也不好勉强,若二位日后有事要人相助,可来定国公府寻我。在下姓谢,单名一个耘字。”
定国公府之子,可是不比侯府世子差多少的存在。尤其此人还姓谢,当朝阁老不就有一位姓谢的?
不管兰廷茂多么惊讶,谢云溪已经扯着他的衣袖走开了。
而谢耘望着二人,主要是谢云溪的背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古怪笑意。
旁边有心腹小厮轻声问,“公子,要不要小的跟上?打听下详情?”
谢耘却只挑眉轻笑,风流眉眼中露出几分自负,“凡本公子想要的,还从没能跳出我的手掌心的。急什么?走吧。记得回府挑个美貌丫鬟给表公子送去,要肤白丰盈的。再跟他说,不过是个女人,何必在大街上闹得这样难看?就是想抢,也等到暗巷再下手不迟,下回再不要这样招人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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