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寒冬腊月里让小姑娘去洗衣裳,她的手能不破不烂?或者让她去粜米,大太阳底下去采摘荷花上的露水,又或者干脆关在黑屋子里,没日没夜的抄书。
总有无数办法能把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折磨得跟大婶一般,到时皇上再看着脸色灰败,粗手烂脚的小姑娘,还能生起半点怜香惜玉之心么?只怕躲都来不及!
所以庄嫔也道,“臣妾虽奉命打理后宫,却也觉得能不打不骂才是最好。宁书女虽然有错,可毕竟年纪尚小,更该好生教导才是。”
这句话不可谓不厉害,先把人的后路给堵死了。
宁芳甚是无语。
她还一字未曾开口呢,这位庄嫔娘娘怎么就跟她这么大的仇,处处把她把死里逼?还有那位貌甚和蔼的老大人,他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关键时刻,还是自家的三舅公靠谱。
程岳也不跟人唱反调,只把话头扯回正事上,“既然皇上允臣在此旁听,那臣便斗胆问一句,娘娘您方才说宁书女故意刁难贵府千金,请问她到底是怎么刁难的?又为何如此呢?”
就是!
宁芳心中点头。哪有没定罪就先判刑的?真是无理取闹!
此时,蒋婕妤上前了,“臣妾不敢欺瞒皇上,宁家初上京时,曾送了个妖艳女子给府中世子,要二弟替他们家的亲戚求官。臣妾的二侄子担着陛下的俸禄,自然不肯答应。只兄长收了那女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谁知今日宁书女到了蒋府,竟借口世子房中事,考问我蒋家女孩,意欲挑拔兄弟关系。甚至打着皇上的旗号,要干涉蒋家嫡庶传承之事。实在是,实在是欺人太甚啊,皇上!”
宁芳直听得目瞪口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猪八戒的独门秘技,倒打一耙?当真威武!
可紫烟是宁家送进蒋家的吗?要求官的又是宁家人吗?她怎么能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把没有的事硬安在自家头上?
而这,就是蒋二太太的自救了。
她不仅要告倒宁芳,还要趁机抹黑宁家,乃至干掉世子兄长!
紫烟虽然是辛家送来的,不也是宁家的亲戚么?
哼!因为走不通蒋侍郎的门路,便走到蒋世子那里,礼也不送一个,就逼着身为吏部侍郎的弟弟帮着安置人,哪有这等好事?
所以辛升乾虽送了人,但官职却一直给拖了下来。
不过此时倒是给了蒋家一个很好的机会,蒋二太太觉得,只要来这么一招,必然打得宁芳乃至整个宁家都无法翻身。
须知官场底下虽是盘根错节,可绝对不可在明面结党营私。若如此,就是犯了皇上的大忌,必遭重罚。
此时蒋婕妤也很给力,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可惜她年老色衰,皇上瞧着并不十分怜惜。只因事涉朝政,素性多疑的他,又轻敲着龙椅扶手,推算起种种阴谋诡计。
宁芳急了,赶紧解释,“回皇上,我家才没有送人到蒋家。那紫烟虽是我家花钱买来,却因是辛姨娘随我爹上京路上死了一个陪嫁丫头,买了算赔给她的。谁知她却自作主张,将人送给她辛家大伯了。我爹知道后,还大大的生了一回气!”
“噤声!”谢应台忽地厉声打断了她,皱眉指责道,“皇上还没发问,岂有你随随便便开口的份儿?还公然顶撞婕妤娘娘,方才说你不懂礼仪,老夫还不信,这会子看来,倒是真的。皇上,方才老臣还想着,若是小事带过也就罢了。可依此女所言,宁家公然贿赂权贵,意图收买官职,此事竟是真的。如此便万万姑息不得,否则此风若长,百官岂能没有怨言?朝廷又如何安稳?只蒋侍郎是老臣属下,老臣不便多说,但请先押下此女,再另择一老成持重之人彻查此事方可!”
宁芳给噎得直翻白眼。
这老头,实在太过狡猾!偏偏自己身份低微,此时确实不好说话。
亏得程岳在此,很快接话,“谢老尚书说的极是。买官卖官,私相贿赂此风绝不可长。不过此事臣倒要替宁家先分辩一句,倒不是别的,只皇上请想,就算宁家要托人给亲戚谋官,求臣不好么?干嘛要拐上多少道弯,去求一个素不认识的吏部侍郎家的兄长?”
这话说得在理。
永泰帝眼神微眯,心中却信了三分。
只谢应台又冷冷讥道,“英王府虽然尊贵,但县官也比不得现管。搞不好,小程大人你也是被人蒙蔽了吧?”
第350章理由
宁芳气得快哭了,顾不得自身安危,跪下哽咽道,“皇上,那辛姨娘自嫁入我家,我们跟辛家一向素无往来,这事可以派人去江南查证。就算是来了京城,因我爹与辛家伯父意见不合,只见过一面,便再无往来了。怎么可能去帮着他求官?”
谢应台道,“你自进京便入宫了吧?怎么对你家里的事情如此熟悉?怕都是听你家大人说的吧。再说你又不是你爹肚里的蛔虫,怎知他的想法?”
噎完宁芳后,他又一副忧心模样叹道,“皇上,此女子如此巧言令色,留在宫中,恐非福也。”
程岳听得眸光微沉。
这时候再说下去,未免就有撕破脸的嫌疑了。他倒不是怕,只是这样图穷匕见,若皇上信了那边,可就再无转圜余地了!
此时,就听有人清咳一声,出来打了个圆场,“谢大人此言有些过了。陛下圣明,六宫多少惊才绝艳之人,岂连区区一个小书女也容不下?”
这话的潜台词便是,你是怀疑皇上的智商还是咋地?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谢应台能把他喷成筛子,可看看眼前这人,却只得忍了。
因为这位大人虽然比他还小了好几岁,人家却是首辅,不多不少,刚好压了他这个次辅一个头。
而这位内阁首辅,王恽王大人虽然平时寡言少语,但一开口后头便连着一串坑。有过多次掉坑经验的谢老尚书,实在心有戚戚。
毕竟淑妃娘娘已经倒台了,而宁芳乃至宁怀璧都不算什么大人物,若为了替蒋家出头,把自己摔坑里,谢老尚书还没有这样仗义。
再看高座龙椅上的永泰帝,也被首辅大人这样不着痕迹的马屁拍得略爽,忍不住附合了一句,“谢大人你就是担心太过。”
再说小姑娘厉害点怕什么?要是这样还能征服,岂不证明朕更有魅力?
在皇上陷入新一轮的自我幻想时,王大人又开口了,“要说姨娘虽也是家人,可把姨娘的家人当正经亲戚,还帮到这种地步……咳咳,这种事至少臣家里是做不出来的。”
说得好!
宁芳终于看到,一直噎得她说不出话来的谢老尚书,也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可世俗常理本来如此,若姨娘家人相处得好,确也能当一门亲戚走动,可明面上难道不要避嫌么?
且不论掉不掉价,首先这哪家正房太太能答应?
所以,就算王恽面相端严,颇似教书先生,是宁芳平素最怕的类型,她也决定喜欢他了!
起码以后见了他,硬着头皮也绝对不躲。
只听这位威严的首辅大人又道,“况且一码归一码,先不论是谁送了人进蒋府,这会子要议的,不是婕妤娘娘告宁书女故意刁难蒋府小姐之事么?方才谢大人也说了,这位小书女年纪小小,未必知道家里大人那么多事。就算偏帮一些,也是小孩儿家的本性,无甚稀奇。皇上,咱们倒是商量正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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