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升乾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不要跑题!”
宁怀璧道,“我倒是想解释,这位唐大人给我机会了吗?开口就咄咄逼人的指责本官,有这样的道理吗?”
于是谢会元又一脸诚恳谈的望向唐誉,“唐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圣人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您又不知道宁大人送礼的银子是从哪儿来的,怎么能红口白牙指责他贪污?这件事上,您应该向我恩师道歉。如果我恩师解释不清,晚辈愿随您口诛笔伐!”
唐誉原本不乐意,可听了最后一句,倒是挺满意,“那好,我便在此向宁大人道歉了,但你可别休想拿那些假话蒙我!”
宁怀璧冷冷道,“那我就不说了。来人,去把我的礼单拿来。”
他在衙门里的礼单往来都是孟金墨在掌管,闻言顿时从袖子里取出个小账本,什么也不多说的递到唐誉跟前,任他自己去看。
唐誉翻开一看,上面记载着的是宁怀璧自到桃县当官后的礼金往来,字迹有轻有重,跟夏珍珍的簪子一样,不可能造假。
辛升乾就见唐誉越看脸色越难看,心中纳闷,不过一个账本,为何看得跟便秘似的?
“唐大人,你倒是说话呀?”
唐誉说不出来。
而此时,盛典史主动站了出来,“既然唐大人不想说,请容卑职说几句!方才,你说我们贪了大家的银子,私分了东西。确实,这私分东西的事情是有的。也不单单是过年了,还有元宵节的时候,宁大人一样从京城买了汤圆糕饼分我们。为了今儿花朝节,前几日还给各家分了几匹彩帛。
可用的是你们的钱吗?根本不是!那全是我们宁大人上任后自己收的份子钱!
我们叫大人别这么破费,可大人说,他多想着我们,多分些东西,只望我们能用心当差,别去老百姓跟前伸手。若是谁家有困难,大胆提出来,能帮的他一定帮。可谁要敢贪赃枉法,欺压百姓,那绝不轻饶!
说实在的,我老盛在衙门里干了快二十年,前前后后也不知跟了多少位大人,可真没见过宁大人这样既清正廉明,又肯体恤下属的官。请大伙摸着良心说一句,咱们不管出来当差也好,打杂也好,谁不愿意跟着个知疼着热的东家?若说宁大人做这些是为了收买人心,那第一就收买了我的心!”
这番话说得,让之前所有闹事的乡亲们都默默低了头,连辛升乾都没了话说。
历来当官,都是下级巴结上官,哪有象宁怀璧这样反过来,自己拿钱照应下头人的?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不可不谓之仁厚君子了。
盛典史说着,眼圈都红了,他用力拍着胸脯,大声道,“要是旁的我也不敢说,但要说起宁大人,我老盛敢拿我这条命来跟人赌,他绝不会做出贪污大家修路银子的事!今儿宁大人还召集我们,专门说起修路之事,务必要做得公正明白。日后账本也要向乡亲们公布,要经得起大伙儿的查看。至于他不愿把银子交到旁处,无非是怕经手的人太多,被人混水摸鱼罢了。我信宁大人,所以敢拿命来赌。你们若是不信,等路修好,若查出问题,只管拿我老盛的命去出气!一个唾沫一个钉,我今儿就把这话撂在土地爷爷跟前,若敢反悔,那就是乌龟王八蛋,永世不得翻身!”
他这话砰然落地,直听得围观百姓越发羞愧,偌大的土地庙跟前,数千人聚集一处,竟是鸦雀无声。
此时,有个老太太颤微微的给人搀进人群,“谁在这里大放狗屁,说宁大人宁老太太的坏话呢?站出来,我老婆子要跟你打官司!”
人群中有人认得她,顿时道,“这不是上回捐袄子的方老太太么?您怎么来了?”
老太太发狠的拿拐棍敲着地,“我老婆子要是不来,岂不让你们把宁家给冤枉死?说什么我老婆子捐的袄子被人昧下了。我呸!你们啥都不清楚,怎敢这样胡说?这会子我就老实告诉你们,当日我是把袄子捐了,可过后你们知道如何?是宁家太太亲自请了我这老婆子,一同把袄子给那李家屯的赵老太太送去了!
那赵老太太年青守寡,辛辛苦苦拉扯大的独生儿子还在守边关时把命扔下了。可赵老太太人好啊,就这样艰难,还前前后后抚养了十几个孤儿,自己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所以宁老太太才带着我,把衣裳给人送去。还替人修了房子,又留下好些米面柴火。
怕人推辞,宁家太太还说是乡亲们捐的。可我老婆子说句实在话,大家哪捐过那么多的好米好柴火?分明都是宁家自己贴补的才是。
跟她们比起来,我老婆子只捐了件袄子,有啥了不起了?所以一直也没好意思说起这事。谁曾想,竟给你们这起子没天良的胡乱编排人家,这还当着土地爷爷的面呢,你们怕不怕天打雷劈的?”
在刚回家,发现儿子及县衙被围攻的局面后,宁四娘转身回去,便是派人去请这位方老太太了。
而且还准备了当时赈灾的账本,只要有人提出来要查,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摊开来给人看。
但是乡亲们在听到方老太太一番话后,已经觉得羞愧万分了。
谁还好意思质问?纷纷认错。
第363章入魔
在方老太太一番话后,唐誉还想说什么,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站了出来。
“我叫丁进,就是十年前,那个听了唐大人你下的令,才被争上香的人,活活打死的丁强的侄儿。那日宁大人给衙门人分东西,也送了我家一份。这还是十年来,第一次有人惦记着我们家。因此,我爹日日叫我天不亮就去给宁家门前扫雪,而雪的痕迹是骗不了人的。所以我可以作证,宁家从来没有人动过乡亲们捐出的东西,只有从他家里拖出来,悄悄添进去的。至于你,唐大人,十年前我小叔惨死的时候,你说必要还他一个公道来着。如今十年都过去了,我小叔的公道在哪里?”
唐誉低头,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他生平最大恨事,实在是无力反驳。
而丁进转身望着所有的百姓,忿然落下泪来,“你们管宁大人要交待,可你们是不是也欠我家一个交待?当年要不是为了给你们求公道,我叔叔为什么会死?而他死了这么多年,又有谁记得他?”
百姓们一片静默,许多人都惭愧的低了头。
方老太太把丁进拉了回来,“好孩子,别哭,别哭。乡亲们都记得你哥哥呢,真的。”
这话自然算不得真,但老太太却知道一个朴素的真理。
众怒难犯。
如果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就只会被所有人一起孤立。丁家还要在这里过下去,怎么可能得罪所有的人?
“你们自己说说,今儿这事,是不是办得不象话?”
有方老太太这么一开口,乡亲也得着台阶,好说话了。
“是我们糊涂,错怪了宁大人。”
“宁大人,你原谅我们吧!”
“宁大人,我,我给你跪下了!”
虽然容易被鼓动,但只要认清真相,他们也是特别质朴的一群人。意识到错怪了宁怀璧,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低头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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