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先想到的不是避祸,而是报恩,念葭心里甜丝丝的,“那你不怪我婚前没告诉你?”
薛东野道,“这有什么好怪的?再说你若有心瞒我,索性一辈子不告诉我,或是等哪日出了事再说。可你肯在此时明白告诉我,显见坦诚。况且这事说来你娘并无大错,她本身也是受害者,你就更没错了。如今你既入我薛家门,便是薛家人,往后安心过日子吧。我还是那句话,天塌下来,我替你顶着。等我顶不住了,你跑还不会么?我看你那易容术的本事,就厉害得紧。”
念葭捶了他一记,“你又取笑我!”
薛东野乐呵呵握着她的手道,“哪里敢哟!不过日后有机会,得让岳父岳母上京来一趟才好,我总不能娶了他们的女儿,连个头也不磕。”
念葭心中温暖,“还有我弟弟,虽然调皮了些,却是个好孩子。”
薛东野道,“是是是,都听媳妇的。”
念葭脸上一红,就势依偎在他胸前,羞涩道,“我那日说对你不是很满意,其实是骗你的。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也是条好汉子。”
薛东野揽着她的腰道,“我对你不太满意,却是真的。”
念葭一惊,坐直身子,“为何?”
薛东野调笑,“太凶了,怕压不住。”
念葭面上一红,轻轻靠在薛东野身上。
可薛东野却起身,把她推开了。
念葭面色微变,却不待她多想,薛东野起身正色道,“我知道妹子你是个好姑娘,我感念你肯嫁我的情义,但我却不能这样平白委屈了你。若我平安归来,自会重摆酒席,给岳父岳母叩头行礼后,再与你洞房。但若我回不来了,你的清白,便是我留给你和你未来夫婿的祝福。”
他深深行了一礼,大步转身走了。
念葭的眼泪掉了下来,却含着微笑。
看,
她瞧中的夫君,就是这么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可回头她成亲之事传到宫中,却还有人说起闲话。这是皇上要赐婚的人,怎么就敢私自嫁了?
文鸳姑姑听着顿时恼道,“这样嫁给出征将士的女子,你们还要说闲话,怕不怕天打雷劈的?要不等胡人打过来了,送你们去和亲?”
于是堵得人不敢说话了。
回头连材公公觑个空,很有技巧的在永泰帝跟前,“偶然”提了一嘴。
举薛东野为例,说有女子仗义,自愿在战前嫁给出征将士为妻云云。
永泰帝还挺高兴,也是为了做个姿态,给薛东野赐下了两匹彩缎宫花贺喜,还说若有女子此时愿嫁的,一律按此送礼。
于是,宫中就更没有人敢提了。
万一捅穿,便是皇上赏赐错了,谁会去讨这个没趣?
于是,念葭出嫁之事,就象是宫中的一个小插曲,波澜不惊的便带过了。
但是有一家人,却在宫外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波澜。
自三川口之战消息传来,霍家是满门缟素。
但霍西涯老将军和其子的惨死,却没有打倒这一家人,在给死去的亲人布置起灵堂后,霍家在京城的子弟联名写了血书,请求出战!
但是,身为此次西征军主将的俞志国,却拒绝了。
他的理由是,“霍家男儿已经为国流了那么多的血,应该由大梁其他的好儿男顶起这份责任。”
这样慷慨激昂,又带着浓浓人情味的话,无疑赢得了一致好评。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霍家子弟在他这里投军无门后,又求到了监军程岳跟前。
然后程岳,公然跟俞志国唱起反调,作主把人收下了。
他也没多收,只收了霍家一个子弟——霍通,还让他加入了自己的亲兵。
给出的理由是,“就算不想让霍家子弟流血,也总得给人家一个收尸的机会吧。”
听说霍老将军和其子的人头还挂在三川口城墙上呢,霍家怎能不去人?
这样说,倒也有些道理。
但是更多的人,觉得程岳也太会卖弄人情了些。
尤其这仗还没开打呢,就公然和军中主将闹分歧,那不是明摆着找事儿吗?
所以一时之间,对程岳的批评更多了些。
都觉得他虽有才,但遇到正经事,尤其是军国大事,难免就不够成熟稳重了。
好听一些,叫妇人之仁,难听一些,那就是投机取巧,心思不正了。
反倒是俞志国,很大度的表示,“监军大人一向素有才名,他既敢把人带出去,相信以他的聪明才干,定能保他平安。”
这话明里夸奖,可暗地里却给程岳下了个套。
若霍通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恐怕程岳这个罪过可就大了。
但人家也没说错啊,谁叫你程岳多事,把霍家人收进来的?你要做人情,自然得负起这个责。
七皇孙看一眼宁芳,又道,“现在外头人说的还不止这些,因是小程大人主动请缨出征,竟有人说他是想功劳想疯了。要死要活闹着要去当监军,连皇上都没办法。”
他今日借口来繁英殿办事,顺便见了一回宁芳,告诉她这些宫外的消息。
宁芳听得又气又急,“这不是胡说么?军国大事,若非皇上同意,岂容臣子胡来?”
七皇孙道,“这道理你我明白,可外头百姓如何明白?依我说,你若有机会,倒是不妨给小程大人带句话。此次出征,不求有功,但有无过。”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轻声道,“然后,我还听到个传闻,说程大人议亲的那户人家又反悔了,还赶着把姑娘嫁了出去。”
什么?
就算是害怕做寡妇,不愿再结亲,可好歹不能等程岳走了再说么?一共才几天工夫啊,至于这么生怕被沾上,要急吼吼的把人嫁出去吗?
宁芳正愤怒着,可巧程岳找来了。
七皇孙见着他,倒是不好多话,怕落一个勾连外臣的罪名,只故意对宁芳高声寒喧几句,便转身走了。
宁芳刚想开口,程岳却看着他的背影皱眉,“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宁芳道,“重点不是这个好吗?三舅公,你为什么要去当监军出征?那很危险不是吗?”
看左右无人,程岳忽地轻笑,“你已经听说了,不是吗?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功名富贵。”
宁芳无奈道,“三舅公,您就别逗我了好不好?”
可程岳却认真道,“这是真的。‘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若无功名富贵,谁愿意冒这么大的险?”
宁芳愣了。
程岳道,“想想你爹,为何不肯淡泊名利,而要一意考取功名?我以为,你应该是懂的。”
宁芳确实是懂,“可,可也不必冒这么大的险吧……”
可话未说完,她却明白程岳不得不冒险的原因了。因为英王府的处境远比宁芳一家更加恶劣!
宁怀璧若不拼命上进,只是连累全家遭人耻笑欺压而已,可程岳若不上进,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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