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芳果然更加欢喜,待收拾停当,程岳却亲自端出一小碗长寿面来。
“知道你家今日必有准备,但好歹也赏脸吃一口,算是英王府恭贺王妃芳辰了。”
宁芳一下红了脸。
今天六月二十,正是她的生日。她一直忍着没说,不是怕铺张,而是,而是她今天也才十四啊。
这么小小年纪,居然就嫁人了,还做了王妃。这,这让她也怪不好意思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宁芳才找回做晚辈的感觉,红着脸接了面条,声如蚊蚋道,“谢谢三舅公。”
她突然明白,程岳为何要她梳牡丹髻,穿水仙纹的衣裳了。这是神仙富贵,也再配上灵芝玉插梳,是灵仙祝寿。
程岳笑问,“不请我一起吃吗?那这礼物我就不送了哦。”
虽然红着脸,可宁芳依旧伸出小手,先把锦盒抢了过来。
咳咳,有礼不收,可不是她的风格。
打开看是一枝玉石管的毛笔,顿时喜欢极了。面上却故意嗔道,“三舅公真是的,好容易过个寿,也不忘让人做功课。”
程岳笑道,“小气丫头,你再翻翻底下。”
宁芳再翻,这才看到盒子底下还藏着块万象升平的玉牌,玉质温润明净不说,那小象雕得十分圆胖可爱,拿起便戴在裙子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会子我吃您的寿面,一会儿请您去我家吃我的!”
主子们说笑完毕,丫鬟们也趁空跪下向宁芳磕头贺寿,并纷纷献上寿礼。虽只是些针线小物,却无不做工精美考究,显然不是临时赶制的。
虽然程岳昨晚才吩咐厨房,说今早要一碗长寿面,但有心的人怎会不早早打听未来主母的芳辰?
除了这些服侍的大丫鬟们,府中管事也俱有贺礼陆续送到。
对此程岳倒不意外,且早有准备,“今日府中每人多发一吊钱,算是王妃打赏,回头自到管家处领取。”
等宁芳吃了早饭出来,就见院外已经堆起如小山般的寿面寿桃,一路看到的下人们也是恭贺连连。等到了两位哥嫂这边,又各有寿礼送上。
孟大夫人更宽容道,“弟妹好生在家乐一日,横竖离得近,纵回来晚些也无妨的。”
此时宁家打发接新姑奶奶和新姑爷的人已经来了,论理一般是舅兄,可宁芳的兄弟都小,原想着大概就是安哥儿顺哥儿作代表来了,谁知两个弟弟虽然都来了,却更加意外的见到两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
“大哥!存俭!”
宁芳喜出望外,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再怎样也没想到,远在金陵的宁绍棠竟然赶了来,还带来她大侄子夏存俭。
如今二人都是十六七的大小伙子了,面目越发俊秀,身形也高大许多。尤其夏存俭,唇上还生起毛茸茸的细须,若是走在大街上,宁芳不留意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同样不敢相认的,还有这对小叔侄。
当年离别时,只记得宁芳还是个如新荷般青涩粉嫩的小姑娘,可如今再见,却已然有了花朵的颜色。
个子长高了好些不说,气度尤其沉稳,身上的衣饰也华美之极。
尤其一条昭示身份的织金曳地披帛,用的是与程岳身上那件薄纱大氅相同的棠紫色,绣的也是相同的仙鹤纹。
宁绍棠和夏存俭十几年的书没白读,自然知道,这紫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紫,那仙鹤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绣的仙鹤。
这种王侯才能用的高贵紫色,还有一品大员或王侯才用的仙鹤纹样,就算再低调,也实实在在是身份的象征。
贵气逼人。
而这些,也让他们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从前那个在家里可以肆意玩笑的小姐妹,如今可是有着诰命的正一品王妃。
第405章差距
宁芳眼含热泪,极想跟久别的家人亲近,可宁绍棠和夏存俭却是先施了一礼。
“拜见王爷,王妃娘娘。”
宁芳一下就愣了,程岳淡然解了围,“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既来了,便走吧。”
他回身,极其自然的牵起宁芳的手,那温暖的触觉才让宁芳突然失落的心又安稳起来,可也同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不管事实如何,她如今走出去就是英王府的王妃,不再是宁家二姐儿了。让兄弟们如何与她玩闹?
等到出门,这种感受更为强烈了。
今天为了来迎接宁芳,宁绍棠和夏存俭特意骑了两家最好的马,洗涮干净不说,还特意换了全套崭新的鞍鞘,金光闪闪的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可这一切,在英王府抬出来的王爷王妃仪仗前,统统黯然失色。
不是程岳要故意显摆,而是在陪新婚妻子回门时,他若不亮出这些仪仗,那才是对王妃,以及整个宁氏家族最大的羞辱。连御史都能立即弹赅他,因为他违礼了。
回头看着那延绵上百人,规整严肃的队伍,这头宁绍棠都进了家门,却迟迟看不见宁芳的轿子,心里对自家到底结了一门怎样的亲,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有些事,他们是不是想得太过简单了?
因为程岳一向没在宁家摆过什么架子,所以他们也一直在温情脉脉的交往中,以为王府也只是座更大更华美的屋子,王府里的人只是比他们更富贵更讲究规矩一点而已。
可现在想来,简直大错特错。
就算宁家也自诩于官宦世家,可最高不过出过五品官,跟这样真正天潢贵胄的王府差的可不只是那么一点点规矩,和那一点点富贵。
而是几代人累积出来的,几个阶层的差别。
再转过头,宁绍棠就见二叔宁怀壁,在看着王座的仪仗时,也一点一点沉了眼。
谈不上生气,只是有一种沉甸甸的东西慢慢的压进人的心里。
这当然不是故意的,可就因为这份不经意,反倒更让人意识深刻。
宁芳坐在宝盖华顶的八抬大轿里,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
今儿还是因为路程太近,程岳没有把昨儿进宫的马车拉出来,否则她一定会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进家门。
身份,这个巨大的鸿沟,让她在看到全家人,包括头发花白的祖母和大舅舅都站在大门口躬身相迎时,宁芳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了下来。
一只镇定温暖又干燥的手,适时又牵住了她,象一个可靠的向导,引领着她走进家门。
“都进屋吧。自家人,无须拘礼。”
略显尴尬及沉重的气氛,就给他这样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等进了屋,程岳接过身后丫鬟送来的茶,递给了宁芳,“方才在外头叙的是国礼,此刻该行家礼。”
宁芳再也按捺不住,啪嗒啪嗒掉着眼泪,捧着茶就在祖母跟前跪下了。
宁四娘立即站了起来,可程岳将她扶住,叹息,“让这傻孩子行个礼吧,否则她心里再难好受。”
宁四娘慢慢坐下了,怀着复杂而又心疼的接了茶。
至于程岳,是万万没有人敢受他一跪的。只能躬身施了一礼,给宁四娘同样奉上清茶一杯。接下来爹娘面前,宁芳再想跪,却被程岳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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