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芳这才又跟宋小姐赔了个不是,“方才我说八皇孙的话,可不是针对你,宋小姐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那句“害了许多无辜的婴孩”,虽不是指他们打掉的孩子,毕竟有影射之嫌。
宋小姐道,“王妃放心,我心里都明白的。我在凤鸣庵里,也为那孩子念了几天的往生经。但我,不悔!”
晶莹的泪珠从宋小姐白皙的脸庞落下,却不觉柔弱,反有一种奇异的坚强。
“这孩子本不是我愿意要的,是谁作的恶,老天自然看得到!就算要罚,我就认了。却不至于拖着个无辜的孩子,一起遭一辈子的罪!”
能说出这样的话,足见宋小姐是个极明白的女子。
别说什么孩子都是无辜的,怀上就该生下来。
那不是善良,是愚昧。
首先,跟个强暴自己的人生活一辈子,有意思么?
再说,若真的未婚先孕,生下庶出子女,一来埋下日后妻妾相争的祸根,二来孩子将来遭人白眼,也未必不会怨她。所以反不如早些处理干净,一了百了。
送走了宋小姐,宁芳急急去找程岳了。
虽然他说得罪了八皇孙也不要紧,但怎么可能不担心?
程岳手中毛笔不停,回她道,“放心,不会有什么大事。皇上如今正讨厌他呢,顶多罚我们去替他收拾烂摊子,救济灾民了。”
就这么简单?宁芳有些不信。
可傍晚,宫中就发下圣喻。
因为程岳“放纵家人”、“骄横无礼”,现罚他去赈济灾民,将功补过。
并限令他这个正三品的都察院副使,去协助七品刑部主事谢云溪,速速侦破灾民孩子丢失一案。
前面倒也罢了,这后面一条让宁芳又有些坐不住了。
“怎么还要你去破案子?且限期一个月内,这天大地大的,要上哪儿找人去?”
可程岳却是半点没放在心上,只提起笔叹惜,“这样功劳,又要平白便宜你那师兄了。”
呃?这话他已经有线索了?
可程岳却小气的不肯说了,“万一你告诉你师兄怎么办?总得让他来求我。”
宁芳瞠目。
这还是她家那个睿智儒雅的王爷么?跟个市井里小肚鸡肠的男人有什么分别?
“别看了,再看我也不会告诉你。去把这些帖子送了,回头办你的正事要紧。”
宁芳怒视。
低头一看,却见他写的是一些求助帖。
都是给前些时曾在王府蹴踘义赛时慷慨解囊的王公亲贵们,表示英王府实在救济不了这么多灾民,请大家有粮出粮,有衣出衣,总之拉他们王府一把。
家里的存粮又不是已经告急,他为何要哭穷?
宁芳想想,便明白了。
“你是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拉着大伙儿一起来做善事?”
程岳道,“不,我只是劫富济贫。”
然后意味深长的瞅了她一眼,“如今才知,养家糊口,大为不易呢!”
他,他怎么变得这样油滑无赖?还一副云淡风清,理直气壮的模样。
宁芳很想反驳几句,又怕掉进人家坑里,只得败退了。
第505章遗憾
好在宁芳将请柬发出去,还算管用,那些权贵人家大概也看出来了,英王府这是在替宫里,主要是替八皇孙收拾烂摊子了,纷纷表示可以出钱出力,安置灾民。
不过因为前车之鉴,大都采用了宁家的方式。
如果想到他们的庄子上去吃口安稳饭,就得凭劳力换取。如果只想光吃不做,那就只能在指定的地点领取施粥。老人孩子可以稍加优待,但年青壮年就别想这好事了。
很快局势稳定下来,百姓们有了饭吃,反而人人赞英王府的好。
毕竟懒人还是少数,大半百姓百姓还是勤劳朴实的。
八皇孙没想到,自己故意刁难程岳不成,却平白送了英王府一份好名声。直背地里恨得咬牙切齿,只盼着程岳在限期内,破不了儿童丢失案才好。
但能不能心想事成,他也决定不了。
此时,江南,泰兴县。
阴灰的天空中,落下细细的雪花。
两辆风尘仆仆的马车自远处而来,在夏家门口停下。
一个三十上下的年青妇人还不等车停稳,便着急的下来,看门的老家仆定睛细看,又惊又喜。
“呀!是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还来不及寒喧,老家仆就抹着眼泪,着急的催促,“您快进去吧!老太爷,老太爷快不行了!”
夏珍珍一听,那原本就冻得略白的脸,更是一片惨白。连几个孩子都顾不上,提着裙子就往里跑。
“爹,爹!爹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后院里。
夏老太公躺在床上,明明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忽地睁开老眼,喃喃,“珍珍,珍珍……”
守在床边的夏明启,舀起一勺参汤,小心的送到他的唇边,“爹,您又想小妹了么?她在京城呢,远得很,只怕是赶不回来了。不过她过得好,咱们也能放心不是?”
可夏老太公却不肯喝了,只吃力的抬起布满老年斑的手,虚弱的道,“珍珍,珍珍回来了……”
夏明启还想劝,却只听身后一阵跑步风响,然后眼前一花,一个穿着玄色貂皮斗篷的女子就冲到了夏老太公的床前,握着老人抬起了手,扑通跪下。
“爹,爹我在呢。我回来了,珍珍回来了!”说着话,眼泪已经如雨般落下。
夏明启惊奇不已,随即也湿了眼眶。
到底爹娘还是最疼小妹,从小哪怕夏珍珍发出极细微的一点动静,夏老太公夫妇是无论如何也听得见的。
夏老太公的手,被小女儿紧紧握着,笑得温暖之极。
“不哭,珍儿不哭……爹老啦,要去见你娘了。要不你娘一个人,该着急了……”
夏珍珍哭着,跟小时候一起耍起无赖,“我不要爹走!不要……娘已经没了,我不要爹爹也离开我。”
“好孩子,莫哭莫哭。对了……你快看,看看这是谁?”
夏珍珍泪眼朦胧间,顺着夏老太公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竟是呆了。
眼前的中年男子,早已不是她记忆的模样,却因着那份深藏血脉的本能,让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二哥哥?”
“珍宝妹!”
话音才落,夏珍珍那才断了一瞬的眼泪,重又如雨般落下。
汪思归,也是夏家走失多年的夏明泰,也禁不住又淌下泪来。
因兄妹年纪差距太大,爹娘又将小幺女娇贵,所以夏珍珍小时候,几个哥哥总半是玩笑半是含酸的管她叫珍宝妹。
这都多少年了,还能这么叫一声妹妹,汪思归心中自是五味杂陈,复杂难言。
当日,他在握着那只夏老太公曾经用过的银扣子,终于想起身世后,即刻就带着妻儿回了泰兴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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