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泽和宁茵的缘份,宁芳早已经听说过了。
不过对这个自幼出家,又跟着嫡出姐姐长大的小庶弟还是很好奇。
“你弟弟这名字,怎么听着倒有些来历?”
她说得委婉,但这名字确实象和尚用的法名。
高燕燕也不隐瞒,叹道,“我这小弟说来可怜,从出生到如今,竟是没起过正经名字。小时才生下来,是楚姨娘求我给他起的乳名儿,叫瓜官儿。后来给我爹送去出家,定的法号叫延年。”
看她嘴角微带讥诮,宁芳秒懂。
高延泽小时候是为皇上祈福出的家,益寿延年,这马屁可拍得真好。
高燕燕又道,“后来我接他去了山东,本想按族谱给他起个正经名字,可他却不愿意。主要是怕我难做,宁肯就用延年凑合了。后来是我家老爷发话,给他改了名字。用延字以示不忘曾经的坎坷,用泽字则取其福泽绵延之意。
也就是之前老爷带着我这小弟上了回西胡战场,让他替自己挣了个八品校尉的官身,今年才总算是上了族谱。不过我这小弟也是倔强,非说姐夫名字起得好,才照应了他这些年。横竖他只是庶出,名字没那么讲究,所以族谱上也就不改了。”
因涉及家丑,有些事她不好说得太明白。
高文秀是个唯利是图之人,儿女若没利用价值,他是一概不闻不问。但就算有了出息,得了官身,高延泽上这个族谱也是付出了极大代价的。
其中之一,就是高文秀再婚的话,这个庶出儿子是不能分家产的。
宁芳听出其中艰难,但别人家事,却不好多打听,只劝高燕燕,“只要能有正经名份,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着嫁时衣。我看你小弟,日后必是个有出息的。”
高燕燕听得这才欢喜起来,“灵气倒也罢了,只这小子确有几分毅力。文的武的都肯下功夫,倒是叫我少操许多心。等他再大几岁,有些出息给他说个媳妇,我也不必牵肠挂肚了。”
二人又说了会子闲话,高燕燕跟宁芳约好,节后一起去相国寺普照大师那里做法事,这才告辞。
不过走前,她才似是突然想起般,给宁芳递了本书。
“这是我闲暇看着解闷的,随手记了些笔记。你有空瞧了,倒也回我两句。”
宁芳觉得她那笑意有些古怪,回头一翻,这哪是给她的书,分明是给程岳的兵书!
上头笔迹也刚毅之极,分明是戚老都督亲笔。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戚老都督一介武将,居然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让宁芳赞叹不已。
程岳收了,特地净了手,才敬重的来翻书。
“听说戚老都督年轻时也是个火爆性子,为了磨练自己的耐性,才整整练了十年的簪花小楷,原来竟是真的。你瞧这些字越写到后头,锋芒越发内敛,说是女子手笔,恐怕都有人信。可见老都督这些年的养气工夫,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宁芳揶揄,“那你呢?”
程岳一笑,“我自然比不得戚老都督,不过好歹比你多吃了几年盐米。你近日又有些躲懒,那字儿练的也生疏了,有空在这磨牙,不如快去写两篇正经。”
宁芳瘪嘴,暗怪自己挑起这样话题。却到底提着毛笔,老实练字了。
笔墨书香中,人的心性逐渐坚定,脑子也越来越清晰。
宁芳其实一直知道程岳叫她练字的好处,但有些事,似乎就得有人盯着追着,才更加有意思。
但她不知,明亮的烛火映在自己身上,意外的拉出一道婀娜的长长倩影。
程岳看着似在不经意又长大了一些的小王妃,素来淡定的眼神里,似有星光隐隐撩动。
第518章除夕
除夕,下了好大一场雪。
这是宁芳嫁进英王府的第一年,也是她入京后真正意义上过的第一个自由自在的年。
从一早起来,纷纷扬扬的大雪就没停过,到晚上守岁时,雪已经积到一尺多厚。府里的小孩子们都拿了发给他们的爆竹烟花,到雪地里开心的放。
这也是宁小王妃爱热闹,今天特别准许所有的侍卫下人,都可以带家里的老人孩子到府里乐一天,享受一次家里人的伺候。
为此,那些读了书的大孩子们还自发组织了一次演出,给主子还有家里人看。
虽然没有外人,但大家的表演更加真心。
整个王府从年宴开始,便欢声笑语,喜庆祥和。
程峰感慨,“好久没过过这样热闹的年了。”
这话程岭最有共鸣,记忆中也只有他们小时候,爹娘还有心力操持时,家里才有这样的热闹。
“三弟妹呢?”程岭笑道,“我才想敬她一杯,怎么人就跑了?这可不行,三弟,我可只管你要人。”
程岳温笑,“才说有什么好东西要献宝,去准备了,我先敬二位兄长。”
程岭打趣,“吃了你那么多年敬的酒,早不稀罕了。你别不服气,这就是一代新人胜旧人!”
谢二夫人嗔道,“三郎别理你二哥,他不跟你喝,我跟你喝”
一家子正说笑着吃酒,忽地就见表演节目的戏台上,烛火一暗。正诧异着,传来一阵婉转悠扬的箫声。
那明显不是北地腔调,而是江南小曲。
新奇的感受,瞬间抓住所有人的心。
然后一个清清亮亮的女声,用吴侬软语唱起大家都听不懂的歌谣。
在座之人,大半不明白里头的意思,却不妨碍他们感受到歌曲的妩媚欢快。
而去过多次江南的程岳,唇角已经微微翘起。
想想转头叫来石青,悄悄吩咐了几句。
此时戏台上的灯火,随着歌声次第亮起,而舞台上,也出现数朵巨大纱制荷花灯。
有几位穿着江南小袄的佳人,背着轻巧竹篾制的小莲船出来歌舞。
人在船中,随着歌声在荷花中穿梭,采莲采菱,十分的活泼俏丽。
程峰诧异,“我怎么瞧着这几个丫头,有些眼熟?”
孟大夫人抿嘴笑道,“这不就是弟妹身边的孔雀她们?我恍惚记得弟妹小时可是学过吹箫,那年三郎你好象还亲手削了一枝送她。”
程岳笑着点头,“大嫂好记性。只我也不知,她竟如此胡闹,自己也跑上台去了。”
毕竟,身为王妃,这样献技于人,实在不雅。就算旁人不怪,可他身为丈夫,还是得说上几句的。
可程岭却道,“怎能说是胡闹?弟妹这个宝献的好呀!”
一年到头,都是下人服侍他们,当主子的怎么就不能给下人演个节目了?
收拢人心,这却是极好的。
不信看底下的家人们,有许多猜到演出者是谁了。好多人都垂手站了起来,以示对王妃的敬重。
一曲毕,几个表演的丫头,把当中那朵最大的荷花打开,果然就见其中笑吟吟收箫之人,可不正是宁小王妃么?
一时间,全场起立,掌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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